承禹元年,臘月初十,宮裏下了一整夜的雪,青離清晨起來便看見窗外凜冽的白,算算日子,現下已是寒冬了。
這夜她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回了虞家堡,夢回了黎晉,直到睜眼醒來,才發現那些都已是曾經。
她緩緩走至鏡子前,不著寸縷的身子布滿了可怖的傷痕,都是那人昨夜的傑作。
她走至衣架子前,隨手拿了件兒衣裳套上,嘴角還有幹涸的血跡,她看著這滿室的淩亂,遍地的碎瓷片,心卻是平靜無比的。
甚至可以說還有些喜悅,許是昨日聽莫蜃說虞辰還活著的消息罷。
她打開窗子,冷風吹進,淩亂了她的發絲,青離嘴角漾起了久違的笑容,柔柔道:“阿辰,你能活下來,真好,我昨夜做了個夢呢,好長好長的夢,似乎都快要將這一生夢盡似的。”
可是她眼裏隨即又有痛苦流露出來,似乎入宮那日的情景就在眼前,如今自己已是寵冠六宮的羽妃了,湘寧也有了身孕,似乎一切就應該那麼順理成章的過下去。
身下傳來的痛楚卻讓她記起了昨夜非人的折磨,鬆藍端了盆子進來,見青離愣愣的站在窗邊,忙上前去。
勸道:“娘娘,奴婢端了熱水來,梳洗下吧。”
她轉身,鬆藍卻是紅了眼眶,青離不由得笑道:“你別哭,我沒事,對了,阿夜去哪了?”
鬆藍深吸了口氣將淚水忍了回去,她已有許久未見到青離的笑臉了,忙將盆子置在了桌上,拿了帕子遞給青離,她伸手接過,緩緩擦拭著麵上的汙垢。
鬆藍輕聲回道:“蓮夜去了庫房命人將殿內的東西換新。”
青離嗤嗤笑起來,“是他的意思吧,這辭寧殿被糟蹋成這樣,倒是可惜了。”
鬆藍總覺得她笑的這樣淒涼,卻聽得門楣小雲子傳來了聲音,“娘娘,微太醫來了,可要請進來?”
鬆藍見青離出了神,便出聲道:“讓他進來。”
不多時,微生便提著藥箱子走了進來,若是常人見到屋內這些遍地的狼狽,隻怕早該是驚訝的,但微生卻不動聲色,微笑著走了過來。
待行至青離身前,鞠了禮,淡淡道:“微臣來給娘娘看脈。”
青離這才坐了下來,卻是極為不舒服的,微生朝鬆藍道:“快去給娘娘拾個軟墊子來。”
鬆藍這才明白,忙去床榻上拿了個鬆毛墊子,青離起身,鬆藍便放了下去,這才慢慢坐下。
確實比適才要好受些,微生頓了頓又道:“鬆藍姑娘,微臣的銀針給落在了太醫房,還得勞煩你去替微臣取來。”
鬆藍也未作多想,便轉身離去,正好蓮夜氣喘籲籲的進了屋,青離忙向她揮揮手,道:“阿夜,快歇息會,看你這樣累。”
蓮夜有些怒氣,恨聲道:“王上也太過分了!”
青離卻沉默不語,倒是微生替她斟了杯適才鬆藍端上的梨汁,淡淡道:“娘娘體內是燥熱的,須得喝這梨汁來降火。”
他複又笑了,眼神很是詭異,道:“娘娘您知道虞教近日又開始活動了麼?”
蓮夜一聽這話,已是驚詫,出聲道:“這是什麼意思?虞教不是早年就散了嗎?”
青離的眼裏隱有波光流轉,微生又繼續道:“王上昨日不是都告訴娘娘了?你現在是否很想見他?”
青離皺著眉頭,滿臉的不可置信,問道:“你怎會知道這些?你到底是誰?”
微生歎了聲氣,緩緩說道:“微臣是誰並不重要,隻要娘娘知道,微臣是站在你這邊的就夠了。”
蓮夜也顧不了那些忌諱,急道:“公子難道沒有死!”
青離神色悲戚,她有些哽咽的道:“莫蜃是這樣說的,我,也不敢肯定。”
微生微微凝神,蹙眉道:“是沒死,還活的好好兒的。”
青離眼裏已是淚意湧現,微生麵容沉靜,慢條斯理的道:“娘娘隻需過好這幾日,別讓王上看出什麼端倪來,微臣有辦法帶你走。”
青離卻是滿臉質疑的道:“我又憑了什麼去相信你?”
蓮夜卻抽泣著,“公子沒死,真是太好了,小姐也不用再日日那麼毫無生氣的過活了。”
微生輕輕彈著自己的手指,青離從未對他多加關注,此刻目光卻是定定落在了他的掌心上,那裏,竟是沒有紋路的!
她麵色有些恐懼,臉上微含了一絲冷意,“你的手,為何?”
蓮夜聽她這一說才抬眼望去,卻是驚訝的捂了自己的嘴。微生又將手掌攤開在青離麵前。
她有些不自在的向後挪了挪身子,他笑道:“沒有紋路是麼?或許微臣本就不是凡人呢?不過這些又有什麼重要,娘娘現下還是想想怎樣去安撫王上,以免宮還沒出,便已失了性命,那樣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