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恩師(1 / 2)

姬籬這回沒撒謊,帶她去了清風樓取了兩壺酒,拿麻繩係了,交給蘇信晃悠悠的提著,打馬去了丞相府。

老丞相曆經三代,為人剛正不阿,一直得皇帝看重,是肱骨之臣。隻是現在年事已高,空空掛了一個左相的名頭,朝裏的事情卻大都是右相在做。

是以蘇青看見丞相府的匾的時候愣了一下,心裏邊又劃了道口子。

蘇晏還沒往北邊調的時候,是在京城裏羽林騎做騎都尉,紈絝子弟,仗著祖輩從龍有功,在建章營裏無惡不作,鬧得他的父親蘇藺很是頭疼。眼看著這個孩子要毀,蘇藺就請教老丞相,讓他想辦法。老丞相當初還很年輕,拍板答應。於是蘇晏被蘇藺打包送去了丞相府。

蘇藺對著自個兒單傳的孩子下不了手,老丞相可沒這層顧慮,何況他手裏有從先帝年間就傳下來的降龍杖,就是聖上也打得,何況區區一個騎都尉。蘇晏之前不把老丞相放眼裏,照樣花天酒地吃喝嫖賭,等到門禁後才回去,結果推開門就見裏麵燈火通明,丞相杵了跟棒子在正屋門口站著,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嚇得蘇晏酒一下就醒了。正準備客客氣氣的跟丞相說兩句抱歉話,卻看見丞相慢慢朝他走過來,伸手就在他肩上那麼輕輕一拍,蘇晏就聽見了自個兒骨頭咯吱咯吱斷掉的聲音。

蘇晏雖然是個惡霸,但是功夫從來都沒仔細練過,本來以為丞相就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誰料他是個高手。如此一來,行為倒是收斂了許多,日日早歸,跟丞相一塊兒在書房待著,聊聊天,看看書,倒也算逍遙。

乾元二十年,丞相教予蘇晏兵法謀略。

乾元二十一年春,蘇藺病故家中,蘇晏被丞相收為義子。

乾元二十五年,蘇晏結親,雙月後,請旨北去,帝念其家族世代為國,特封靖北將軍,駐軍北闕,一歲一歸。

在牢獄之中的時候,蘇晏滿臉悲戚的躺在床上,拉著她的手跟她說:“其實現在想起來當年的自己真是混賬,害得父親總是操心。蘇家這麼多年穩居朝堂掌握京畿兵權,皇帝不放心,一定給父親施加了許多壓力,偏偏我還是個不省事兒的。父親病故的事情來得很蹊蹺,可是丞相一直不允我深查下去,恐怕就是害怕牽扯出皇帝來。其實我又何嚐不知道呢?丞相送我離京的時候反反複複的囑咐我要收斂鋒芒,不能緊扣著兵權不放,我就已經猜到了。可就算這麼多年兢兢業業,到底沒能逃過這麼一劫。太子這一舉,是順了皇上的心呐。”

那是入獄的第七天,母親因為身體虛弱,扛不住,已先走一步,父親的精神也很快垮了下來,終日躺在床上回憶往事,絮絮叨叨的跟蘇青說他和母親的相識,相愛,以及愧疚。有時候說著說著就會情不自禁的看向窗外,藍天白雲,可是全在柵欄外麵,觸不到。父親便會收回目光悠悠的歎息一聲,跟她說,“我本以為皇帝能夠念在這麼多年我為他肅清北方勁敵的情麵上,饒恕我們一家,卻誰知他到底不肯放過我們。”聲音滄桑至極。

丞相府的大門緩緩打開,蘇青從回憶裏醒過來,仰著頭眨了眨眼。老丞相是父親臨死前最放不下的一個人,因為他們的祖輩都是從龍功臣,何況丞相的權位,遠遠高出地方的軍隊將領。

姬籬對丞相府似乎很熟稔,揮揮手讓仆從走開,自個兒帶著蘇青直奔老丞相的住處,一路上興高采烈地哼歌,還從蘇信手裏拿過之前買的酒,提在手裏晃晃悠悠。

早有仆從跑前頭去跟老丞相通報,到他住的院子的時候,老丞相杵了柄拐杖站在簷子下,和顏悅色的笑,“什麼風把遍請不至的狀元郎捎過來了?”

姬籬站在蘇青身邊癟嘴,“丞相你忒偏心,看見我也不招呼,虧我還特地去清風樓給你買了兩壺酒。”

老丞相杵杖慢慢走下來,在院中心的樹下坐下,“你是常客了,把這兒熟的跟自家似的,那還需要我還招呼。”老丞相唇邊帶了點笑意,吩咐仆人上茶上果品,“過來坐吧,難道還都要我這老頭子去請不成?”

蘇青道一聲不敢,先坐到老丞相的對麵,姬籬在那邊哼哼,半晌不挪步。老丞相撫著長長的胡須笑,“得了你小子,快過來吧。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蘇青想,這是您老沒見過他在外邊有多紈絝,多敗絮,左右他也不過在您麵前乖順點兒。可是麵上半點想法也沒透,嘴角還微微向上翹了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