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女子緊緊地抱住身旁的女童,仍在抽泣不已,曹伯不知何時也從香爐裏爬了出來,正手足無措站在一旁,極力安慰兩人。
現在可沒有心安的餘裕。
衛十作勢清清嗓子,走上前去,臉上勉強擠出些笑容,澀聲道:“老丈,此地不宜久留……。”
還沉浸在劫後餘生衝擊的女子和女童抬頭望向衛十,身體俱是一震,臉上全是驚恐的神情。衛十先是一楞,隨即醒悟過來,自己現在這幅尊容實在有些狼狽,也難怪令人害怕。
如果衛十知道兩人眼裏的第一印象,大概自尊心還是會受到打擊吧——臉色慘白得可怕,上麵星星點點濺了不少血跡,鼻梁上架著奇怪的黑框,一臉猙獰地提著根棍子湊過來。
訕訕立在原地,衛十又道:“這夥賊人人數不少,同伴去而不返,必會來此處搜尋,老丈還是和這位小……娘子,呃……夫人盡早離開為好。”
曹伯沒有回答,走過來徑直深深做了個揖,方抬頭道:“今日多虧恩人高義相助,才保我等性命,全夫人名節,若菩薩保佑脫得此難,他日必結草銜環以報大恩。”一旁的紫衣女郎也收斂淚容,拉著女童低頭拜了下去。
衛十有些尷尬,連連搖手,“幾位不必多禮。老丈言重了,休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應有之義,便是念在昨日老丈一飯之恩,在下也不能袖手旁觀。”
頓了一頓,衛十又道“不知兩位能否騎馬,賊人的馬應該還在外麵,老丈……”
像是在呼應衛十的話一般,院門外突然傳來馬的驚嘶,接著是踢塔的馬蹄聲。衛十臉色微變,轉身再看,哪裏還有半個人影?瘦小男人躺著的地上隻留下灘黑紅的血跡,淅淅瀝瀝一直延伸到寺外。
衛十連忙跑出大門外,隻看見一人兩馬遠去的背影,不由得暗暗叫苦。也是一時大意,以為弓箭手傷重,已經沒有了行動能力,現在看來,追兵找到這裏隻是遲早的事。
雖然自己本來也不會騎馬,至不濟還有摩托,但沒了馬,剩下三個老幼婦孺要怎麼辦?扔下他們不吝於置之於死地,如果都坐摩托,油能堅持多遠,跑得過快馬?
勉強振作精神,衛十回到寺內,隻說了句:“幾位稍待。”匆匆跑到後院,搬開柴草,把摩托車推到前殿空地。
不理會兩人詫異的目光,衛十卸下車上的行囊背在肩上,扯開棕氈,拍拍坐墊:“賊人帶走了馬,很快就會追到這裏,請速速上車,我們這就走。”
曹伯與少婦麵麵相覷,這輛黑色的怪車看上去並不大,兩個大人加個小孩即便能坐下,難道要年輕人一個人推著走不成?
衛十見兩人仍在猶豫,知道多說無益,現在也沒有充裕的時間解釋。幹脆直接走上前,道聲得罪,一把抱起還在發呆的女童,放在駕駛座前,翻身上車,發動摩托。突然的發動機轟鳴聲嚇了三人一大跳,曹伯和紫衣少婦像看見怪物一般連退幾步,坐在衛十身前的女童也哭著掙紮起來。
抱緊懷中的女童,鬆開刹車,摩托猛地向前一竄,沿著殿前的空地快速繞了個圈,最後嗄地一聲停在目瞪口呆的兩人麵前。
“兩位勿驚,此車乃鐵器機巧驅動,人力所為,並非妖物。眼下性命交關,先上車,萬事容離開險地再說。”雖然如此說,兩人還是戰戰兢兢,不敢上前。
“老丈、夫人,難道真想我等全葬身此處不成?!”衛士提高聲調道。迫不得已,紫衣少婦在衛十一再催促下,才勉強坐上後座。雖然坐上來,但仍然僵著身子,盡量避免碰到衛十。
曹伯則堅決不肯上車,不論衛十怎麼催促,紫衣少婦哭求,隻是拜伏在地:“請恩人速去,夫人小姐就拜托送回易州。不必掛心老漢安危,這山雖小,也有不少可藏身處,俺自理會得。”
這就是曹伯的選擇嗎?明知是謊言,但也無法說破,衛十微微點頭,硬起心腸,發動摩托直接從後院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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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事急權變,請務必抓緊,顛簸起來很容易掉下去。”
……
感覺有隻手小心翼翼地拉住自己的腰帶。
“……夫人,恕我直言,這樣根本跑不快,還是說被抓住也無妨嗎?”
……
這次另一隻手拽住了背上的衣服。
一轟油門,摩托猛然加速,背後傳來小聲驚呼,紫衣少婦條件反射地伸手抱住衛十的腰,雖然臉漲得通紅,但再也不敢鬆手。
迎麵的冷風吹得人呼吸困難,幾乎睜不開眼,排氣管怒吼著,21世紀的交通工具在九百年前大宋鄉間的土路上飛馳而過,隻留下身後淡淡的煙塵。
“……夫人,慎重起見確認一下,州城是哪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