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飛躍過昆明湖，來到傾雲軒門外，看著組成屋子的那交錯粗糙的樹枝，看著玥兒最喜歡依靠的窗口，蘇淩還沉浸在回憶之中，遲遲不肯自拔，他絞盡腦汁想回憶起來所有的細節，想回憶起來擁抱玥兒時的溫度，想回憶起來她用映月津跳《月下芙蕖頌》的樣子……可這一切都是徒勞，就算他再堅持不肯遺忘，奈何斯人已逝，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麵對這以後的漫長的流年。
尚盡晨和兮染也下馬，相繼飛躍到了傾雲軒外的平地上，看到一身黑衣的尚若水，正在仔細地為一棵樹澆水，雖說是剛剛來到這裏，但是這顆海棠樹的樹幹已經有一人腰粗了，樹枝上開始冒著小小的嫩芽，一點點的翠綠，煞是好看。兮染輕輕地撫摸上離她最近的一根樹枝，卻突然感覺那根樹枝仿佛是依附在她的指肚上，不肯離開的模樣，她被那根樹枝撓得有些癢癢，嘴角突然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一旁仔細看著的尚盡晨，本來還被兮染的這個突如其來的笑容震撼的呆了半晌，卻突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染兒，快鬆手！”在場的剩餘三個人都被他這一聲大呼嚇了一跳，蘇淩趕忙拉回自己遊離的思緒，看著海棠樹旁一臉緊張的師父，不解的問道，“師父，怎麼回事？”
尚盡晨走到那根樹枝旁邊，靜靜地端詳了一會兒，略帶遲疑地開口，“這上麵……似乎依附了一個靈魂……”蘇淩覺得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三步並做兩步的走了過去，瞪大眼睛看時，果然如尚盡晨所說，在那根樹枝上麵，攀附著一個輕盈的白色靈魂，竟然是一隻白鮭的形狀！因為太過虛弱，她還在沉睡，方才對於兮染的粘附，可能是出於本能對於母親的依賴。
“原來卿言公子臨走時說的，幫若水還了一個‘因果’，竟然是這個意思……”尚盡晨若有所思地看著那脆弱的靈魂，半是欣喜，對於女兒尚有重生可能的欣喜，半是哀慟，是對於雪墜臨走之前，竟還是不忍心尚若水自責而做的這件事——這個傻丫頭，從頭到尾想到的，全是尚若水，她為了尚若水所做的事，恐怕是尚若水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還清的了……
尚若水已然是眼眸裏漸漸溢出了淚水，他顫抖著開口，叫著愛人的名字，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他從來不認為會成為他牽絆的兩個字，他從來都沒有預料到會失去的兩個字，現在卻成為了他心靈最沉重的枷鎖，“雪墜，雪墜，你為什麼到了最後，還要幫我？我做了那麼多的錯事，你為什麼還是一味的原諒我？為什麼……”
兮染拍著早已泣不成聲的上若水的肩膀，現在的他哭的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渾身劇烈地顫抖著，兮染隻感到一陣心疼襲上心頭，說到底，他還是一個孩子。“若水，你看，雪墜到了最後，不論她怎麼說對你再無糾葛的狠話，卻還在幫你還這個因果，說明她的心裏，一直都是你。既然是這樣，她就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這也就是她當初撒謊的理由。而你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的照顧她，好好的照顧玥兒的靈魂，不要讓她的心血白白浪費掉，你懂了嗎？好孩子，不哭了。”
蘇淩看著第一次看起來如此脆弱的師兄，他懂得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卻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師兄，謝謝你們……我……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現在的心情，就像是絕境逢生一般的……感動……”尚若水搖了搖頭，淚水還掛在臉上，眼眸中全是深深的愧疚，“是我釀成的大錯，現在隻是雪墜幫我償還了而已……倘若我當初沒有取了玥兒的性命，就不會有這之後的一切劫難了……”
尚盡晨輕咳了一聲，及時截住了尚若水的自責，“現在玥兒的靈魂還很弱小，估計需要很長的時間來成長，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守護這個小家夥，讓她盡快成長起來。所以若水，做好雪墜想讓你做的事情吧，如果你以為的沉浸在過去裏，你又有何勇氣來麵對漫長的未來呢？”
蘇淩點了點頭，用肩膀撞了一下尚若水，還是像當初他們在尚陽閣修煉時那樣，師兄弟最經常做的動作——有些過去，需要刻意的去選擇回避，倒並不是沒有膽量去回憶過去，隻是對於前方的路程來說，這些遺忘是必須要做的事，為了前往未知的遠方。
“染兒，我們的雲遊計劃就暫且推遲一下吧，”尚盡晨上前拉住兮染的手，“等玥兒幻化成人形，我們在離開，好嘛？”兮染點了點頭，看著那隻昏睡的小白鮭，眼光中盡是溫柔，“這一次，我女兒的成長，我要點點滴滴的參與，再也不讓她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