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六爺打從在生產隊拿公分開始的時候就最崇拜自家老爺子,到現在依舊執拗地留在家裏守著幾畝地刨食的楊老爺子有八十歲了,開墾北大荒沒有累垮他,除了練就了硬實的體格,老年病之類的痕跡別想從他身上找出來。
當時跟著楊老爺子一齊下地幹活是一件快樂的事,楊老爺子總是幹的比別人快,比別人好。少不了經常感受到接受同齡人羨慕的眼光,那意思是楊叔真猛。老爺子這一輩子最愛糧食,莊稼澇了旱了的時候惹他生氣是最愚蠢的事。
洪生的舅是六爺的賬房,姓劉,唯一跟楊六爺拜過把子的兄弟。洪生一次跟他舅說六爺是梟雄,他也想變成六爺這樣有手腕幹大事的人,讓他舅教教他。劉賬房沒答應,隻叫他老老實實給自己當司機,別想別的。臨走的時候告訴他,你們看不懂你們的六爺。楊老六一輩子都在佩服自家的老爺子,所以始終抹不掉骨子裏的農民本性,有意無意的保留了幾分,幹著淘金的買賣長了顆拾荒的心。等你什麼時候不崇拜他了再說。洪生認為他說的不對也不好當麵反駁,對這個看起來憨厚的二把手舅舅洪生也是極為佩服的,在他心裏位置僅次於楊六爺。
洪生覺得他幹等著不是辦法,你不教我怎麼做我自己學,六爺像他這麼大都已經開始拉兄弟湊錢買船幹事業了,自己也可以。
前幾天接到汪洋要見麵的電話,還以為這小子肯回來了,真見到的時候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洪生很欣賞汪洋,這是個能辦事改不要命的狠茬,平時很少說話交際並沒有影響到他的好人緣。洪生一直認為他要哪天成了六爺,汪洋就是他認識的圈子裏唯一能成為他賬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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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哥,你家洪生說他推薦個人給你,是汪洋介紹來的,你硬是不答應,我見了一下,念在汪洋那孩子護過我一次,小夥子看樣子也確實不錯給收了。”屋子裏兩個中年人正在喝茶,氣質儒雅身穿黑色綢布唐裝的中年人隨意說道。
他對麵坐著的正是看起來憨厚老實的劉賬房。
“收了就收了吧,洪生大了,想做事了,我沒收是想讓他多學幾年,不想讓他這麼早帶人。”說著話端起麵前的茶杯泯了一小口。
“嗬嗬,孩子大了由著他們吧,當初咱們那種條件還不是走過來了,現在有人護著他們還怕什麼。再說洪生也都是咱們看著長大的,差不了”
聊著聊著發現自己杯裏的水快見底了,唐裝男人起身給自己的茶杯裏又添滿了熱水,杯子裏再次冒出了騰騰熱氣,幾片茶葉不甘寂寞的又浮了上來。劉賬房麵前的是一套茶具,精致的白色小茶盅裏盛著深紅色的茶湯,兩個人就這麼怪異的一起喝著茶,各顧各的煮茶添水。
“劉哥,你家自打搬來咱倆認識也二十幾年了,前些年條件不好還不知道你有這一手煮茶的本事。喝了那麼多年的大杯茶還沒忘了這手藝也夠難得的,你說過是幾歲學的來著?虧你還喝的習慣。”
“九歲的時候跟家裏學的,第一次接觸學會的東西留下的痕跡都是最深的,想忘都忘不了。我家老爺子是不在了,不然真想跟他比一下,學這個的時候沒少挨揍,小時候總是認為味道都是一樣的,再來學會了也覺得沒個用處,現在總算有點會品了。”
劉賬房搖了搖頭拿起一個精致的小茶盅一飲而進,表情有了點落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