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雨
作者：張漢九
第047章
思雨從縣城回來，到家都快下一點了。她一進門，妹妹就喊著“姐姐回來了！”從堂屋裏飛了出來，就像一隻可愛的花蝴蝶。
“媽媽在家嗎？”思雨問。
“思雨，到堂屋裏來，你爸有事要和你商量一下。”聽到媽媽的喊聲，思雨一邊應著，一邊騎著電瓶車進了車棚。“姐，媽媽說今天做你最喜歡吃的韭菜盒子，都做好了，可是不讓吃，說必須等你回來！姐，你怎麼才回來呀？”
“去！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思雨走進堂屋，看著躺在床上的父親說：“爸，有什麼事您吩咐一下，我照辦就是了，還商量啥？”看見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千種怨恨，萬種憂愁，頃刻之間全都煙消雲散。是父母給自己以生命，養育自己長大成人，現在父親危在旦夕，所剩時日恐怕非常有限了。雖然母親隱瞞了父親的病情，但是就父親目前的病況來看，前景肯定很不樂觀。作為做兒女的，在這種非常時期，還能說什麼？還要掙什麼？讓父親高興才是自己唯一應該做的。鐵柱家送來八萬塊錢，能怪父母嗎？父母有過錯嗎？既然他們毫無過錯，為什麼還要去戳痛他們受傷的心呢？
“思雨，你的終身大事，我和你媽商量過了，我們不會幹涉的，你自己看著辦好了。等到挨黑，天涼快了，我和你媽一塊去，把鐵柱爸送來的八萬塊錢，給送回去。”思雨爸停了一下，咳嗽幾聲後，接著說：“大海是個好孩子，隻是他家太窮，還欠著很多債務，我和你媽都很擔心，你們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思雨媽媽插話說：“就是！現在的年輕人，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光一座房子還不夠他們掙大半輩子的！思雨，我和你爸比來比去，還是覺得鐵柱家靠譜，人家有房有車，吃穿不用發愁吧；他們有權有勢，沒有人敢欺負吧；鐵柱的堂哥還在市法院上班，出事了很容易拉關係走後門。大海家有啥？思雨，你可想清楚了，以後跟大海吃苦受罪的時候，別怪我和你爸沒有提醒你。”
“媽！爸！您們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有啥好說的。這裏，我也表明一下我的立場：鐵柱，我絕對不嫁；大海，哪怕以後我和他一起去討飯，我都無怨無悔。不過，鐵柱家的那八萬塊錢，不能還給他們，他們願意奉獻愛心，就讓他們奉獻好了，我自有分寸。反正咱家賬戶上的錢也不多了，不花白不花！”
“這怎麼行？”思雨媽臉上露出憂鬱之色。
“怎麼就不行了？他們家又不差那一點兒錢。大不了以後我們加倍還給他們。”思雨進一步安慰爸媽說，“大海的學習成績特好，全年級第一名，在一中出名的狠。他太優秀了，幾乎是所有老師眼中的‘寶貝’，所有學生羨慕的對象。大海這樣有才華的人，他大學畢業後，到哪個單位上班，一年不掙個三十萬五十萬的？”
“媽媽，我餓了！咱吃飯吧？”小思芸拉著媽媽的衣服說。
“孩子！既然這樣，媽就不說啥了。媽做飯去！”
“媽，我來燒鍋！”思雨站起來，向廚房走去。
以前思雨家做飯，或用電器，或燒煤氣，最近兩年，改燒玉米秸稈或稻草之類。媽在灶台後麵做飯，思雨在灶前燒鍋，隻見她把幾根玉米秸稈送進灶膛，灶膛裏便傳出劈裏啪啦的響聲，一股青煙嫋嫋升起，在灶膛中轉了好幾個圓圈，而後悠閑地消失在灶膛內的煙洞裏。在她那雙看似平靜無瀾，甚至高傲冷漠的瞳孔裏，折射出一個悠遠的瑰麗世界。那個世界在她眼前晃動著，跳躍著，刹那間幻化成一種無言的溫暖，她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一股紅亮紅亮的火焰，在玉米秸稈的盡頭歡快地舞動著，跳躍著，並散發出一陣陣濃濃的香味，與鍋裏的韭菜香氣攪合在一起，讓她覺得如醉如癡，似真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