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杏花雨》
第068章
作者：張漢九
大海回到住處，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思雨為什麼要搬走呢？她搬到哪裏去了？那地方距離學校遠不遠？環境怎麼樣？安全嗎？她打電話僅僅為了說思芸轉學的事情嗎？臨別的時候她為什麼不肯抬頭說話？思雨說話的聲音也和以前不太一樣，她在和鐵柱鬧別扭嗎？他們為什麼會鬧別扭？她爸去林州化療的費用湊齊了嗎？一係列的疑問一股腦地湧現出來，把大海腦袋裏麵的信息高速公路堵得嚴嚴實實，幾近陷入癱瘓狀態。他摸出手機，撥通思雨的號碼，好長時間之後，手機裏麵才傳出一句話：“對不起，你撥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自從思雨被毒蛇咬傷住院以後，大海每次撥通思雨的電話，每次聽到的都是這種聲音。大海討厭這種聲音！可以說是非常討厭！大海的腦袋都要炸了，他不知道他們之間鬧成這樣子到底是誰的錯，該怨誰。他下意識地拉亮電燈，猛然坐起來，腦子一熱便把手機扔到地上。令大海瞠目結舌的是，他的手機在地上翻出幾個高低不同的筋鬥之後，竟然心安理得地躺在地上睡著了。
大海哭了，眼淚總也抹不完．他甚至非常悲催地認為，自己竟然不如那部被摔壞的手機！他不禁捫頭呼號：這是為什麼？為什麼——
不是不愛，而是不能愛。這是哪國的邏輯？因為什麼事情，什麼緣故，讓思雨作出如此讓他們兩敗俱傷的決定？啥叫為愛而離開？既然相愛，為什麼必須離開？這沒有道理呀！從推理學的角度也無法講通嗎！這是為什麼？為什麼——
思雨的背棄，讓大海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假如鐵柱很有才華，非常優秀，前途無量，屬於潛力股類型，為了思雨的幸福，他願意放棄，甘於失敗，因為這種失敗不丟人！輸得心服口服！敗得可泣可歌！就像西楚霸王，雖敗仍不失為王者風範。然而，鐵柱什麼都不是，敗在他手裏，大海覺得窩囊。
這場長達六年的愛情，一旦遭遇變故，男女豬腳都將無法承受。大海相信，他和思雨都是受害者。他覺得，思雨選擇鐵柱肯定有她的苦衷，是不得已而為之，可是思雨不願意說出其中的原委，他也沒有辦法。大海想到這些，心中很不是滋味，既然是朋友，既然是“哥們”，有事情就該說出來，兩人一起想辦法，一起去麵對，何必非要弄成兩敗俱傷呢？
大海輾轉難眠，思緒翩躚。
是因為經濟方麵的問題嗎？和思雨交往這麼多年，大海最了解她了。思雨不市儈，不是一個拜金主義者，而是一個既可以同甘又能共苦的“鐵哥們”。小時候自己沒錢買冰棍兒，常遭受同村夥伴的奚落，思雨總是主動站出來和他一起橫眉冷對。大海很願意相信，思雨的背棄絕不是錢的問題，最起碼不完全是。
是因為家族勢力方麵的原因嗎？在農村，人頭多拳頭硬，確實很重要。鐵柱家族門頭大，堂兄弟數不勝數，他爸又重拳在握。這要是在過去，絕對可以橫行鄉裏，獨霸一方。思雨家是外來戶，有鐵拳頭照應門戶固然很好，但是過日子不是打架，光有鐵拳頭有什麼用？法製社會，知識經濟，靠的是真才實學，唯有拳頭是難有作為的。思雨不屑於趨炎附勢，也很明白事理，這個道理她應該明白。
大海越想心裏越糊塗。種種疑問，大海每天都要在腦海中反複問自己好幾次，然而每問一次，他得到的都是不同程度的失望，都是不同類型的哀愁。悄然兩行淚，淒然一雙眼，飄然長夢裏，清苦卷風簾。大海覺得思雨變了，變得他無法認識了。有時候他在想，既然思雨已經選擇了背棄，不如卷起愛情，束之高閣，任憑塵埃蒙封……。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大海似乎想到了什麼，忙伸手去摸枕頭底下的手機。這時他才記起來，手機原來被自己摔壞了。大海後悔了，他非常痛恨自己！
那部手機是思雨送他的，是他和思雨愛情的唯一見證！現在愛情沒有了，但是友情還在！手機何嚐不可以成為他和思雨之間友情的見證呢？於是，他決定去買一部與原來的一模一樣的手機。想到這裏，他連眼都沒有眨一下，便迅速穿上衣服，翻箱倒櫃，扒東找西，帶上所有的現金和銀行卡跑了出去。
大街上，除了一排排街燈還算有點兒精神以外，幾乎所有的物象都進入睡眠狀態。大海找遍所有街道的每一個角落，找遍了每一個手機賣場，然而，每一個手機賣場都打了烊，每一個手機賣場都瞎黑滅火。他感到特別失望，好像世界末日就要來臨一樣。
“不就是一部破手機嗎？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