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公子一會便回到自己住的屋子,屋子極大極幹淨,且沒有周宅傭人在一旁伺候,隻有自己從塗山帶來的兩個小廝,極是穩妥。一個留守的小廝見他回來,忙跑出屋子,一邊接過他脫下的外衣,一邊悄聲說道:“表姑娘剛剛來了,說是要等公子回來。”
皇甫公子麵上的喜色便淡了幾分,往屋裏裏麵衝的腳步便慢了下來,走進房間時候臉上已經平靜如水。房間東側的書架邊上,一個白衣女子正在給書桌上花瓶裏麵的桃花灑水,見他進來,欣喜的一笑,卻比花瓶裏麵的桃花美多了。
“表哥,你可回來了,我等你許久。”白衣女子走到他身邊,眼波流轉,盈盈一水間,全是掛念關切。
皇甫公子卻不過低頭隨意翻了翻桌上的書,也不看她,才淡淡的說:“白婉,你以後不要常來這裏,萬一泄漏了行蹤就不好了。”
白婉見他這般說,臉上的歡喜便是若隱若無,便從皇甫公子身上挪開目光,凝神看著猶在滴水的桃花:“表哥且放心,我絕不會讓人察覺的。對了今日李家可曾應下。”
皇甫公子聞言帶了些惆悵,走到離白婉頗遠的窗前說:“還沒有,隻說會考慮考慮。”
白婉聽聞,抿住嘴唇,唇角上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睛中似乎含著期許,然而神情卻又似很無奈:“哦,想必不會等待幾日,表哥就可以迎娶思思小姐,我又多了一個表嫂了。到時候定要好好恭喜表哥。”她安慰的話極是真誠。
皇甫公子覺得心頭一酸,算起來自己能娶佳人還得多虧她,便不忍再冷臉。不由得放低聲線,溫言和煦的慢慢說道:“表妹,多謝你。”
書桌上的花瓶中的桃花,最遠端的那朵花瓣上,終於承受不住水珠的重量,花瓣一歪,那晶瑩剔透的水珠便似淚滴,墜落在書桌上。
白婉盯著那滴水珠,語音歡快的說道:“表哥說那裏話,能幫表哥白婉高興得很,婉兒不過是玩耍一下,到時候一定要請我喝酒啊。”
皇甫公子神情鬆馳下來,也高興的說:“當然,少不了你的那一份,好好請你。”
白婉拍拍手,從桃花上轉開視線,在房間裏麵隨意走著,隻是不肯看皇甫公子,故意做出無憂無慮的樣子說道:“你且忙吧,我要走了,吳家的還在等我呢。”
皇甫公子麵露愧疚,翻動書的手指停頓下來,遲疑道:“既然他已經退親,你又何必再去理他。早些回家算了。”
白婉吃吃的笑起來,輕輕走出房門,走到屋前的山茶花前,隨手掐了一朵粉色的,揉碎了花瓣扔在地上,又折下一朵白的,一邊混不在意的說:“等你成親之後再說吧,再說我一個人也無聊,有他陪著也可以說說話。表哥,你就放心吧。”
話音未落,白婉身影漸漸的變淡,消失在山茶花中央。
皇甫公子終於從書上抬起頭,看著那株茂盛的山茶花,有紅有白,開得又茂盛又恣意,落在地上的花瓣卻零落不堪,歎了口氣。
白婉,你的情意,我終究是不能回應的。
依依嫋嫋複青春,勾引春風無限情。白雪花繁空撲地,綠絲條弱不勝鶯。
密城南門外,密河邊上,柳樹成蔭,一片碧綠當中夾雜著幾株粉色杏花,煙潤芬芳。密河的水緩緩向東流去,密河對岸遠遠的是一座座墳煢,墳煢中或有白幡樹立,紙錢飄灑,偶有白色煙火燃起,是誰家在墳墓前祭祀祖先。
雖然是春日下午,無人的曠野卻還是讓人感覺有些輕寒。今天清晨就去李家退親的吳公子吳以明,正在一棵柳樹下焦急向城門處張望。城中人如今都說他負心薄幸,嗤笑他色迷心竅,他卻毫不介意,隻羨鴛鴦不羨仙,如果能和婉兒終生廝守,世人一時的譏諷又算得了什麼呢。
今天他去李家退了親,李家的勃然大怒他早在意料之中,雖然心懷對李家小姐的愧疚,但是從李家大門出來,他終究是如釋重負了。
他匆匆的上馬趕到約好的地點,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白婉,這下白婉總不會對他冷冰冰了吧,想著婉兒如果肯對她一笑,他的心就充滿了歡喜。婉兒,我要娶你,他在飛奔的馬身上歡快的想著,揚起的馬蹄沒入春泥,初生的芳草被踩在地麵上,一抹春綠。
可是他在這裏已經等候了兩個時辰了,婉兒還遲遲沒有來,他便有些焦急難耐。終於,南門城門處緩緩走出一個白色身影,帶著鬥笠圍著麵紗,窈窕的身影真是他苦苦思念的人。他高興得直向他揮手,等她慢慢走近,他快步走上前,卻在一丈外唰的停住腳步,婉兒不喜歡自己太過靠近,自己還是不要惹得她不愉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