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初判斷自己重生的家庭應該屬於非常富貴的人家,古人是把床當成一樣非常貴重的財產來看待的,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這麼三進的跋步床,何況是紫檀木的用料,頂級的製作工藝,雕花牡丹上包著金箔、嵌著美玉,床幔床具一應是精紡的絲綢。隻是這床的樣式令她產生了新的困惑,她前世去烏鎮旅行時,在古鎮的古床博物館裏了解過一些對各種古代床具的介紹,在她的記憶裏,架子床是在明朝才發明出來的,跋步床更是明朝晚期才出現在江南地區,可是這個屋子裏進進出出的奶娘丫鬟們,衣飾妝扮帶著明顯的隋唐特征。
除了這個,她了解不到新的信息,因為她很長一段時間都被困於這張跋步床上。嬰兒的生活是吃了睡、睡醒了又吃,她的一切活動諸如洗澡、喂奶、方便,都在這內室或三進床的空間完成。最初一個月裏,來看她的人很多,想來是家族裏的親眷,無論男女老少,皆衣飾華美,嘰嘰喳喳地說著鳥語,鬧停個沒完。她卻不能出房去,隻每天早晚被奶娘抱出去,抱到其他廂房一個躺臥於床的女子懷裏,因為冬日風寒,中途都給她籠上蓋頭,根本看不到沿途的景物,從奶娘步行的時間來推斷,路途應該不近。
她每日早晚必見的女人是個美人。盡管她前世看過不少漂亮女明星,但這種完全不靠化妝就讓人感覺到眼前一亮的美人,還是十分少見。美人對她很溫柔,常常把她抱在懷裏,微笑著輕喃,或低聲哼唱,她雖然聽不懂她說的話,但猜測大概是在哄小孩睡覺或是唱搖籃曲一類。盡管她心中覺得這一幕很荒謬很滑稽很挫敗,可還是經常會被美人的笑容迷惑住,美人不是傳統意義上那種弱不禁風的女子,眉宇間帶著一絲英氣,盡管她的表情很溫柔,卻沒有弱化掉她眉宇間的英氣。如此兩三回,又見那女子始終臥於床上,即使語言不通,武青玦也基本猜到了她的身份,這美人應該就是自己重生之後的母親,現在正在坐月子。
隻是,每次還會見到那個長得與紀楊一模一樣的男子,武青玦對他的關注,一度甚至超過了對自己目前身處環境的關心。他是誰?其實心中隱隱地不是沒有感覺,在這個年代,能如此堂而皇之進出女子閨房,且每次都能在那美人床幃之前見到他,除了是那女子的夫婿,還能有誰?他還會是誰?隻是這個推測,卻是武青玦不想看到不願意麵對也無法承受的,她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間,孤單彷徨,對古代男尊女卑社會的恐懼、言語的不通、行為的不便,更無異於耳聾目盲,唯一覺得可親近和依賴的,是他那張熟悉的臉,是移情也罷,是懷想紀楊也罷,她都已經鬆不開手,於是抱著一絲微薄的希望,欺騙自己或者他與自己並沒有多大關係,或者他與那美人之間也並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