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有初雪呀。”善解人意的初雪知道她的這些壞毛病,每次出門總會隨身幫她帶著糕點,就怕她忘了吃飯時間會餓肚子,“還用我擔心嗎?”
“奴婢總不能陪小姐一輩子。”初雪微微搖頭,“小姐要懂得自己愛惜自己。”
“對哦,初雪過了年就滿十八歲了,可以嫁人了。”武青玦收起手裏的小烏龜,眼裏閃著戲謔,“初雪可是有了心上人?”
“小姐淨胡說。”初雪的臉頓時紅成了蕃茄,“奴婢才沒那心思……”
沒那心思才不正常,哪個少女不懷春?武青玦見初雪羞得一身不自在,會意地笑了笑,也不再說更刺激她的話了。此時車廂突然一顛,像是撞到什麼東西,外麵有人“哎喲”地呼叫和車廂裏武家主仆的驚呼混在一起,兩人趕緊扶著廂壁,待穩住身子,初雪推開廂壁的小窗道:“九更,怎麼回事?”
“有個瞎子突然出巷子裏跑出來,小的來不及勒住馬……”九更還在解釋,武青玦一聽,急忙道:“傷著人沒有?”
“小姐,我下去看看。”初雪伶俐地道,趕緊撩開簾子,推開廂門跳下車去,武青玦雖然坐在車內,兩人在外麵說的話卻聽得清楚。
隻聽初雪道:“大爺,你有沒有受傷?九更,快把他扶起來。”
瞎子還沒說話,就咳嗽起來道:“咳……咳……沒,沒事……”
“真是不好意思……”初雪話沒說完,突然輕呼道,“呀,大爺你的手擦破了,我送你去醫館看看吧……”
“不用啦,老瞎子骨頭賤,擦破點皮哪裏嬌貴得要上醫館……”瞎子咳了一聲,幹笑道,“小姑娘還不如拿兩個銀元拿老瞎子買酒喝……”
“你……”初雪有些氣結,“大爺,我看還是應該送你去醫館,該付多少醫資由大夫說了算……”
車內的武青玦微微一笑,看來遇到個假裝撞車騙錢的主兒。這瞎子眼雖瞎了,心卻不瞎。隻是擦破點皮,上醫館擦點藥酒不過兩個銅板,他卻想要兩個銀元,那可是兩千個銅板了。皇女府管束下人嚴格,從不準他們在外仗勢淩人,初雪這會兒對他雖然客氣,卻也不是好欺負的,哪裏肯讓他這樣白白占了便宜去。卻聽那瞎子咂了咂嘴,聲音幹澀卻不無嘲弄之意:“小姑娘,人生在世,得糊塗時且糊塗,你苦苦拽著不放,到頭來可能要失去更多……”
武青玦心中一動,這瞎子說起話來倒有幾分憚意,倒不像太像是一般的騙子。隻聽初雪輕哼一聲:“大爺這話可說得沒邊了……”
“初雪。”武青玦撩開簾子,製止出聲再與他爭辯,“把錢給大爺。”
“可是他……”初雪有些不甘心,武青玦搖了搖頭,初雪見她堅持,氣呼呼地從荷包裏拿了兩塊銀元放到他手裏,“拿好了,我家小姐心腸軟,你遇到別人可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那瞎子是個幹瘦的老頭,他雙目緊閉,眼眶和眼皮上有恐怖糾結的傷疤,聽到武青玦出聲,回過頭來“看”著她,一動不動地“看”了好半天。武青玦心裏有些發毛,如果不是他雙眼有那麼明顯根本不可能作假的傷疤,她幾乎以為他真的能夠看見她。但此時他一臉驚怖之色,像是比她還要受到驚嚇,握著導盲棍兒的手背青筋畢露,嘴裏發出不可置信的疑問:“是誰在說話?我看不到你……”
“你是瞎子。”初雪沒好氣地道,“你當然看不到了……”
“不是……看不到……看不到……”瞎子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手顫抖起來,竟然握不住手裏的銀元,銀元掉到地上,發出輕響,瞎子臉色發白,哆嗦著握緊手中的竹棍,快速地轉身離開,竹棍在地麵上敲出急促的“噠噠”聲,像激烈的心跳。武青玦微微一愕,初雪一頭霧水地撿起地上的銀元,衝著他喊道:“哎……你怎麼走了?不要銀元買酒喝了?”
“我沒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瞎子像是沒聽到她的叫聲,魂不守舍地喃喃自語,走得更急更快,像是逃命似的,跌跌撞撞地轉進一條巷子裏,失去了蹤影。“這人是不是有病啊?”初雪和九更都愣在當場,武青玦也有些發懵,猜想這瞎子腦筋可能真的有點兒不正常。搖了搖頭,武青玦轉頭道:“人都走了,算了,我們走吧。”
初雪應了一聲,把錢收進荷包,爬進車廂,九更揚了揚鞭子,馬車緩緩啟動。路上發生的這個小風波很快就被武氏主仆拋到腦後了,武青玦現在腦子裏一門心思隻想著,該把那隻小烏龜藏到哪裏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