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殿試,我定是不能及第的,適時會自請去地方任職,由我父親推薦。”林之言緩緩地說,眼神專注的看向她的眼睛。
小滿舒了一口氣,問他:“同你父親說了嗎?”一直不問,但她也是有些知道他的家境的,不管他作出何種決定,她還是希望他得到家人的認同。
“我會同他說的。”
會,表示還沒有。這樣啊。
小滿忽然覺得他也不過是個任性的孩子,盡力的避免一切的正麵衝突,卻沒有根本的解決問題。“好,那你先同他說吧。”她這樣告訴他。
晚市將至,早有貴人的家仆過來訂位子。躲在後邊的夥計們也沒理由再躲著,都出來該做什麼做什麼。
林之言不好再呆,穿過群湧而來的食客,離開得勝樓。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小滿收拾東西開始跟鄭管事交接班。
“然後呢?”夜間的閨蜜話聊千春問。
小滿搖頭道:“哪裏還有什麼然後,隻是覺得我們似乎還不夠了解彼此,嗯,是這樣。現在的狀態呢,我喜歡他,他的想法我卻不明白,他也不說,就更不明白了有。”
“想這麼多做什麼,喜歡就夠了!”千月一麵奶孩子,一麵聽著兩人的對話。她那邊帶著孩子始終不方便,魏申墨去了書院任教,聚少離多,還不如住在三娘這邊有個照應。
千春與小滿一下就笑出來,她的確是這樣的。
“誒,說說,當時怎麼一下子就跟這魏秀才看對眼了?”千春湊過去逗孩子,一麵問她。
千月給樂樂輕壓小襖,孩子一邊吃著,一邊揮動著小手。低頭想了想,燭火的微光下美麗依然。“他傻呀!”她說。
一件原本沒有希望的事,他也肯去努力。丟下她,他或許更順利些,但他沒有。哪怕他沒有富餘的銀錢,沒有華麗的大宅,但是他讓她覺得沒有跟錯人,這樣已經足夠。
夜裏起風了,小滿從榻上下來,趿鞋關窗。
聊得也差不多了,各自準備休息。千春將隨手抄來的話本一卷,打著哈欠跟著千月母子出去。
“哎。”小滿叫住她。“昨日我在隔壁書肆結賬,那掌櫃的可跟我說你快將那什麼玉郎君的書都讀完了,可有什麼幫助啊?”
連千月都回頭看她倆笑。
“哪有什麼幫助,打發時間罷了,不過這玉郎君倒是真有意思,寫了這樣多,竟沒有重複的,真是厲害呢!”千春揮一揮手中的話本。
小滿點頭,“的確厲害,睡了,好夢。”
說是要睡下,小滿卻沒能馬上睡著,她回想著下午跟林之言的每一個對話細節。她有些懊惱,沒能馬上回答“願意”,他是否生氣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又沒有錯,才確定關係多久就問這樣的問題……哎呀,好煩呐!她裹住被子蓋過頭滾一圈。睡不著!怎麼辦?怎麼辦?
也許,他們需要談一談。
同樣失眠的還有林之言。
從得勝樓失意的離開,好像連馬兒都知道他的心事,走起路來不如來時有力。一人一馬無精打采地回到林府。
母親和妹妹早就候在廳裏,聽見下人說“少爺回來了”,兩人均站起來看向門口。林之言迎著她們殷切的目光,忽然生出一種對這場考試深深厭惡之感。
“兒啊,回來了,怎麼樣了?”周氏摸著他的臉,滿目的心疼。因他婚姻之事,母子倆生了嫌隙,但始終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看他備考如此辛苦,她又心疼不已,屢屢在心裏責備自己的夫君,考便考了,還諸多要求作甚?
林之言搖搖頭,握住她的手,寬她的心。一手接過妹妹遞過來的熱茶,“一切都好,別擔心了。”
“來,什麼都別想了,今天就不要看那些書了,吃完飯洗個熱水澡,早些休息,你父親沒這麼快回來,不用等他。”周氏把人往他房裏推,一麵叫林之語去鎖上她哥哥的書房。
母親的好意無法拒絕,直到躺到床上,睜著眼睛疼望向帳頂,林之言還是沒有踏實的感覺。他說不出是因為小滿的遲疑,還是父母的反對讓他如此焦灼。
感情裏,他毫不懷疑的一點:自己喜歡小滿,而小滿也喜歡他。既然喜歡,為什麼要猶豫?
還沒等到他想出答案或是睡著,他的父親尚書大人披著春夜的雨汽回來。大約知道兒子未睡,尚書大人直接跺到兒子房門口。守夜的童子聽見聲響起來開門,“老爺?”他嚇了一跳。
“少爺睡著了?”
童子往裏麵一探頭,“少爺?”
“何事?”林之言問。
不等童子答話,林尚書自己應道:“沒睡便起來罷!”
父子倆圍坐在燭火下,未睡的家仆準備了幾樣簡單的宵夜,一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