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再說話,隻是漠然的站在那裏。他的這副表情我再熟悉不過,曾經就是因為他多次的漠然無語讓我備受心傷。
我強自鎮定的抬手自扇子上解下扇墜:“既然這樣,它留在你那裏不過是個礙眼之物,不如歸還於我,讓我贈予良人,定不負我對他的一番情意。”
說完瀟灑的將扇子扔給他,轉身跑了出去。一道天雷轟隆炸響,我踏著石子路跑下山去。
彼時,狂風正勁,吹落了一樹又一樹的桃花,不消多時豆大的雨點伴隨著落花席卷而來。
我一路跑著倒是也很後悔沒在院中放一把傘。當時我哪裏想到是這番情景?我本以為我拿出了那把扇子,我和天遙便修成正果,從此神仙眷侶,花前月下。卻萬萬想不到他終究還是不喜歡我的,我自以為他收藏了我的耳飾作為扇墜,卻原來不過是個不值錢的裝飾品罷了。
原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為那日我們將要生死相隔之時,老天開眼,讓我終於得知他的心意,如今才發現他的心意當真是莫測高深,我始終捉摸不透。
大雨傾盆,我全身濕透,淚水混合著雨水不知流向哪裏。我穿越竹海,倒是很佩服自己這次沒有迷路。不知道跑了多遠,身上漸漸疲憊起來,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這樣的春雨打在身上真的好冷。四周都是山路,我尋了半天也沒找到避雨的地方,實在走不動了,順勢坐在身旁的一塊大石頭上。
現在的我一定狼狽至極,我雙手拄著膝蓋,呼吸緊促,頭發滴滴答答的流著雨水,冷的直發抖。
我想起這些年我對他的單相思,想起每次聽到他名字的時候那種心痛的感覺。可是如今,這種痛照比當初,隻增不減。我怕是一輩子都不能走入他的心裏,我期盼的一生一世不過是落花空有意,流水卻無情罷了。
坐了一陣,大雨並未有半分緩勢。想著這樣淋著,定是要生出病來,站起來準備繼續走,突然頭頂傳來巨大聲響。
我抬眼看去,心陡然涼了半截。蜀中多雨多山,經常有泥石流,山體滑坡的現象。以前從未見過,如今我眼睜睜看著陡峭的山崖瞬時脫離山體,巨大的石塊電光火石般向我撲來,我張大嘴巴,不知作何反應。人在緊急情況下身體總會不聽使喚,就如我現下這般,當石頭和泥土要將我吞沒之時,我卻連動都不能。
“閃開!”
隨著大喊聲一同到來的是一個偉岸的身軀。那人飛身將我撲倒,帶著我不停的翻滾以躲避落石,我閉上眼睛,嚇得不能說話。身邊有些許石子打來,我被牢牢的禁錮在他的胸膛之內,半分動彈不得。
我想我真是罪孽深重,這樣的情況下,我死不足惜,連累了這個好心人當真是不好。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終於歸為平靜,隻剩大雨滂沱,他卻並未將我放開,而是抱得更緊。
“阿音。”沙啞得都不像他的聲音。
我怔怔的任他抱著我,聞著他身上傳來的陣陣草藥味。我不知天遙是怎樣找到我的,亦不知他為何會好心來尋我。
他將嘴唇貼著我的耳畔,“可是嚇死我了。”
這話倒是真的,從他的心跳速度上可以判斷。
我不答話,剛才的驚嚇還未平定,並且我依稀記得我之所以差點葬身於此好像跟他脫不了關係。
見我不說話他剛剛平複的呼吸又緊張起來。“可是哪裏傷到了嗎?哪裏疼告訴我好不好?”
他將我慢慢扶起,仔細的看了看我。我依舊默然不語,他突然很不耐煩的發起火來:“你怎麼總不讓人省心,即便生氣也沒必要下雨天往外跑,剛才有多危險,你這樣讓我怎麼放心?”
“我怎麼樣不關你的事,更不需要你的保護,放手!”掙紮著要逃出他的禁錮,他卻一把將我拉了回來。
“不需要我的保護?那你自己保護你一次讓我看看啊!自我認識你開始,你哪一次能自己保護你自己了?你這麼笨,沒有我你怎麼辦?”他的怒氣越來越大,吼得我竟不知怎麼反駁,他見我不再爭辯,一把將我抱起。
“你幹嘛?”我驚恐的問。
“回家!”他拾起剛剛情急之下扔在地上的傘塞到我手裏,抱著我徑自離去。
踏著紛繁的落雨,自原路返回,才發現我並沒走多遠,雨水打在竹葉上,窸窸窣窣,就像打在我的心上一般。
他濕漉漉的頭發有一縷剛好搭在我的肩頭,我抬眼怔怔的看著手中的油紙扇,傘上的梅花開得格外清冷,目光滑到他菱角分明的下巴上,好看的弧度讓我想上去摸一下。想到他餘怒未消,生生的沒敢做這個舉動。
印象中,天遙總是溫柔的,不論何時麵上的微笑都不會消減半分。可是今日我看到了他的憤怒,我不知這憤怒因何而起,卻深深感覺到有什麼情愫慢慢升騰。
回到住處的時候,師父和師兄各自打了把油傘等待著我。我默默的自責了好久,覺得自己真是太不懂事才會讓他們如此擔心。本來想下來,天遙卻緊了緊手,並未有半分放下我的意思,也沒和他們打招呼,徑直的進了我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