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線被老鼠咬了。哨位的戰士們騰出一隻彈藥箱,在裏麵放進剩飯,鼠們進去就餐,以後再沒發生過咬電線的事。鼠們漸漸習慣了木箱,餓了就直奔木箱,戰士也總從自己嘴裏勻出一部分給鼠(人不給鼠勻,鼠自己就要勻,如爬到洞頂,順繩子滑到懸吊起的糧袋上,嗑個洞,大米嘩嘩而下,人賠了東西還不落好),有時還用瓜子獎勵老鼠。老鼠也會吃瓜子,吃掉仁剩下殼。這樣,人和鼠就大致劃定了勢力範圍。減少了鼠的破壞性。人對鼠好,鼠得寸進尺。不幾天,戰士掀開被窩,發現一對公鼠母鼠守護著一堆剛出生的小鼠。戰士們欣喜地叫道:“母老鼠坐月子呢。”我們詫異,問:“你們怎麼分得出公母?”戰士笑得開心,說:
“跟種豬差不多哩,公的後邊拖著一嘟嚕,好看哩。”公鼠母鼠也不跑,滿不在乎地做護理工作。戰士說:“你們一邊稍息去吧。”輕輕給移了窩。
然而,死老鼠的事情還是經常發生。15號哨長向陣地長何偉報告:發現有異常氣味,可能是越軍放毒氣。何偉緊急通知全陣地戴上防毒麵具,估計越軍有偷襲行動,要求全體人員作好戰鬥準備。過了二十多分鍾,不見越軍上來,何偉想,也許越軍等毒氣散一散?過了一會兒,他揭開防毒麵具嗅嗅,沒有異常氣味,又命令:“15號,再聞聞。”15號報告:味沒消散。第二天在哨位前,發現一匹死鼠,紅頭蒼蠅嗡嗡起降,一股股鼠屍氣味忽濃忽淡。
B2團三連指導員傅洪銘的洞裏連續發現死鼠,臭的受不了,發動文書衛生員一起查原因,仍是死因不明,死鼠繼續出現。討厭的是死鼠無法清除,藏在很深的石隙裏慢慢腐爛,敵情又複雜,天天有特工襲擾,人員不能離洞,隻好強忍著,等待蛆蟲蟑螂散盡,死鼠化作一堆亂毛碎骨。而死鼠竟不絕跡,這隻正臭到高潮,另一隻又接上了,熏的人吃不下飯睡不好覺。
查來查去,指導員的洞裏與其他洞的唯一區別,是多了一架大錄音機。毛病是不是出在這?
每天早晨,傅指導員要通過電話向全連播放半個小時的音樂。這是戰士們最喜歡的陣地廣播節目,放得聲音很大。以後他擰小聲音試了幾天,沒再發現新的死鼠。我們查到了有關次聲波的生物效應的資料。一些國家的研究資料證明,高強度和作用時間較長的次聲波,能夠損傷生物的機體,甚至危及其生命。例如以10赫茲135分貝的次聲對小白鼠實施1-3小時作用後,發現小白鼠的某些器官呈現出半壞死性變化。如果次聲波的強度上到185-195分貝時,被試驗的動物在極短的時間內即可發生死亡。經解剖發現,致死的原因是由於次聲波引起了內髒器官的共振,造成了內髒器官出血破裂,進而導致死亡。
貓耳洞的蟒,通常有兩、三米長,四、五米長的較罕見。蟒的長度全靠估計,沒人量過。
戰士喂鼠有消遣的性質,想喂就喂,不想喂就不喂。對蟒就不同,不敢不喂,喂少了也不行,喂慢了更不行。蟒一般蜷居在貓耳洞內的大石縫裏,並不天天出來,但一出來,兵不敢稍許怠慢。每次出來,先聽到如同水牛喘息的粗聲呼哧,繼之是蟒身與洞壁磨擦的噝噝沙沙聲,不論洞內多狹小,戰士們必定要躲開蟒出入的裂隙,有的還抓起衝鋒槍。蟒頭很小,單看頭,與黑魚和梭魚相近。再往外出,就嚇人了,脖頸後急劇粗起來,杯口粗細的頭,帶出的身子能有暖壺粗,頭左右搖擺,蟒身彎彎曲曲向外滑,身上黑底紅斑或有蜂窩狀圖案。爬出來,盤定,瞪眼望著人,油亮濕潤的鼻孔拉風箱不止。一隻老鼠能有一百個故事,一百條蟒蛇卻隻有一個故事。仿佛集團軍政治部事先統一了對外宣傳的口徑,關於喂蟒的過程幾乎成了模式,幹部戰士不下五十次地向我們訴說同一經曆:蟒三至七天出來一次,有時全身出來,有時露個頭。戰士們忙不迭地開午餐肉罐頭,切成塊,喂上幾斤,蟒就回去了,不喂,就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