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3 / 3)

戰士們說:“友軍就是這麼喂的,給慣壞了,不好好吃老鼠,光吃罐頭。”愛吃什麼罐頭?午餐肉,紅燒肉,桔子罐頭。人不愛吃的,蟒也不愛吃。有的吃完不走,還少一道程序,也是友軍慣壞的,蟒吃飽後,要給蟒磕個頭。磕完,準走。給蟒磕頭很委曲的,洞裏兵們有分工,大鍋飯,輪著磕。洞外的危險任務多是黨員承擔,磕頭這類細小工作,團員青年主動多幹些。

舍不得喂蟒,那好辦,讓它一出來一天,它會自己找老鼠吃,吃完往你鋪上一盤,這時磕頭就不管事了。唯有說到大蟒的尾巴,戰士們才產生美感,說:“尾巴很細,象一股細麻花,尺把長一截,前後一般細,很好看。”是好看,每次蟒進食後撒退時,總是用尾巴畫句號。

蟒頭出來時,很少有覺得美,有的用被子包起自己,看都不敢看。中國軍隊不怕敵人隻怕蛇這一點,幸虧越軍不知道,否則,是可以發明爬蟲戰術的。

B陣地6號哨位,有一條大蟒,據說是所有貓耳洞裏最大的,出來一次最多能吃八聽肉罐頭。師長馬立達在作戰會議上批準每月給這個哨位增發兩箱罐頭。馬立達說:“戰士有一種自我安慰心理。戰士們主要矛盾是生死問題,作為領導不應過多責備他們。戰士手上綁個紅繩,紮個紅腰帶,不應責備他們。6號哨位的長蟲那麼大,碗口粗,戰士不可能不害怕,誰也不主動打它,有的長蟲有領頭的性質,一打,來好多,它一出來戰士們用被子蒙頭,要給罐頭吃,吃完就走。所以,專門給這個哨位多兩箱罐頭,不然,戰士也會把自己那份給長蟲吃。有大蟒,洞子裏特別涼,蚊蟲就少,老鼠和毒蛇也少。我們應該尊重戰士,也希望長蟲不要出來。”

我們問:“你床下的兩條蟒呢?”

師長說:“沒打。警衛員要打,沒讓打,就這個床底下,兩條盤一堆,後來跑了。現在用水泥封上,過不來了。”

以食物向鼠換安寧,向蟒換空間,同時也換來了樂趣。有個洞的戰士膽子大,蟒吃飽後,他們也不趕蟒進蟒洞,總讓蟒露個頭,幹部來巡察時見到不願進洞。他們便訓練蟒按口令退進去,每有人來,拍幾下洞壁,蟒就迅速縮回去,非常馴順,等到再拍牆,才敢出來。有的蟒學會看洞,戰士們出去執行任務,蟒爬出來盤踞在洞口;戰士們回來,蟒又回它自己的小天地去。不過,這種看洞隻能嚇唬不明內情的人。不管是不是這個洞的人,隻要向裏闖,蟒就乖乖避開,並不認真履行職責。喂蛇的時候,戰士試著摸了一下蟒身,蟒沒有什麼表示,戰士逐漸壯起膽來,以後發展到敢抓蟒頭照相。但戰士夜裏醒來,一旦發現身邊涼冰冰的東西是蟒時,還是驚恐不已,采取種種措施把蟒請走。南方的戰士有不怕毒蛇的,抓到後鉗去 毒牙,養了五、六條逗著玩,還送給機關下連檢查工作的同誌留紀念。

到了旱季,蟒進入冬眠狀態,能伴著戰士們守洞的活物中,老鼠就算是主力了。到了這時節,即便殺鼠不算殺生,戰士們也不願傷害它。B2團四連李洪清伸著十指說:“誰說老鼠沒好處?那鼠咬指甲咬的多整齊。”這倒是,戰士的指甲長時間不修剪,手掌象龍爪似的。

夜裏,老鼠嗑人的手腳指甲,很少傷及皮肉。老鼠還有一絕,吃腳步跟繭子,把硬皮吃完,不咬嫩肉,絕大多數能保證不滲出血。老山鼠又一大優點,比較幹淨,沒出現過因老鼠引起的疾病。老鼠清除垃圾的能力使沒有多餘的水刷鍋洗碗的兵們獲益不淺。飯後,老鼠把鍋碗盆舔的不剩一片菜葉一粒米渣,下頓飯,用酒精擦一遍再燒燒鍋即可。設若戰區的老鼠有一匹帶上鼠疫菌,那麼,至少老山地區的戰事可以宣告結束。戰士們津津樂道地談論他們睡覺時,老鼠爬臉上來接吻的事。還斷言,來接吻的是母鼠。老鼠相互接吻的事倒是真的,與人接吻值得商榷,調查的結果是,戰士嘴唇、嘴邊有食物殘渣,因長期不刷牙,深厚的牙垢對鼠也有吸引力。鼠的鼻子極靈,星星點點的食品味也躲不開它的偵察。都說老鼠咬香煙的過濾嘴,其實是揭開過濾嘴上的那張黃紙,舔食上麵那點稀薄的漿糊。戰士們最為欣賞老鼠朝氣蓬勃的活力。戰士若悶想家,日子難以打發時,何以解憂?一是吹牛,二是改善夥食,三是看老鼠。八匹老鼠互相銜著尾巴繞哨所轉圈叫走隊列。走電線爬直壁叫雜技。還有短跑、跳高、摔跤、相撲等項目。統稱老鼠運動會。最糟糕的運動是跳水,有時淹死在水桶裏,戰士捏著鼻子還得飲用。還有老鼠“開會”,幾十匹聚在一起,很整齊的場麵,“散會”時也井然有序。老鼠會罵人,有時挨了戰士踢打,蹲在一邊咕咕咕咕叫個沒完,衝著人發威。這裏老鼠的叫聲一律象母雞,咕咕咕,不似內地吱吱吱吱的叫法。逢到戰士高興了,在手掌上放幾顆米,老鼠就敢大搖大擺上來吃。戰士抓住鼠,逗一通,放開,再擺幾粒米,又有前赴後繼者。有的兵找來注射器,給鼠注射清水,鹽水,還用清涼油灌腸,刺激得老鼠亂蹦亂跳,兵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