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慘淡,周圍霧氣沼沼,他徘徊在危機暗伏的無盡原始森林中,腳下濕滑無力,疲累至極,卻又無法停歇……
驀地,清泉一樣的聲音在他耳邊流淌,刹那間,眼前霧氣消盡,金光燦爛,清水澹澹……隔河相望,可見美人如花嫣然而笑,他似乎聽到自己在微微地呼喚:程諾——程諾——
她替他擦去額頭冷汗,晨光裏,久久凝望著他消瘦的麵頰。
幾日來,他一直昏迷,除了肩胛肉爛露骨,腹腔內的髒器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如果不是特警們及時趕到,隻怕……想起那些殘酷的刑罰,她就忍不住渾身顫抖。
蘇介紅腫著眼走到她身邊,悄聲說:“小諾,你身體也有傷,先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大鈞,等大鈞醒後我告訴你!”
“我不累!”剛才他在夢中一直無意識地呼喚她的名字,她覺得他就快醒了,她要讓他第一眼就能看到她。
他眉頭又開始收緊,她手指輕輕撫上去,專注地為他舒展。
“程諾嗎?”終於,他隔著氧氣罩微弱地問。
她激動得想哭,卻快樂地回答:
“嗯,是我!”
“是真的嗎?”他又問。
“你看看嘛!”眼淚卻不知不覺順著眼角滑下,她急忙用手抹去,對著他展開燦爛的笑。
他眼皮動了動,仍不相信:“不是做夢吧?”
她拿起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嗬嗬,你覺得呢?”
感覺有熱乎乎的液體流過,他睜開眼,看向她,瞳仁漆黑而專注。
良久,他才問:“你怎麼哭了?”
她一聽,越發忍不住,竟嗚咽出來。
他鼻腔澀澀的,手指摩挲著她臉上柔嫩的皮膚:“再哭就不漂亮啦!”
這時候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不知道人家現在心裏難過嗎!”一想到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她就忍不住落淚。
“是不是我毀容了?”
她一愣:“沒有啊,為什麼這樣問?”
看她認真的樣子他笑起來,然後扯得腹部也痛,他皺眉咬牙努力把話說完:“我要你以身相許總得有點資本吧?”
她忍不住撲哧樂了:“還貧,肚子痛了吧?”
護士長很快趕過來,囑咐:“程小姐,病人不宜過於激動,你也需要休息!”
待護士長量完血壓和體溫走後,他說:“程諾,我累了,想再睡一會兒!”
她輕輕替他拉拉被子:“嗯,我一直在你身邊的。”
少女清甜的氣息在鼻端繚繞,他內心一陣陣悸動,但她身體現在也很虛弱,他故意閉上眼:“你也休息去吧!”幾日的焦慮緊張終於一掃而空,她高興地躺在陪護床上,很快睡去,他卻在另一邊痛得冷汗直冒。他腹部大出血,做了三次手術才將腸縫合,麻醉劑效果目前已經消失,他可能還要痛上兩天。
一條溫熱的毛巾輕輕替他拭去額頭的汗。他說:“謝謝!”
“一家人有什麼可謝的!”蘇介把煲好的湯端來細心地吹了吹,“來,稍稍喝一些,免得傷了胃!”
他便也不再客氣,隻聽她又悄聲說:“大鈞啊,我瞞了你很多事情,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
“可你受這麼重的傷我終究是有責任的!”
其實隊長出現在水牢時,他就明白是自己當時過於焦急了,否則那三名青龍幫成員絕對會被生擒。他苦笑:“最後還是我壞了事!”
“也無所謂,我們周圍總是有些人品不怎麼樣的人,愛做些偷窺、散布流言的下作事,我們總不能什麼都斤斤計較啊,不還是要維持正常社會交往嗎!”
挺複雜的地區和邦交關係,就被她這樣以家長裏短的方式精辟蓋過,怪不得程誠對她敬愛有加!
兩人小聊片刻,蘇介怕打擾到他休息,很快離開。
他扭頭,又呆呆望向她那邊……
冬日午後的陽光透過溫暖如春的病房,停駐在她美麗的臉旁,使她周圍蒙上了一層神秘朦朧的光暈。不知過了多久,微光中,她轉過惺忪雙眸,對他燦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