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對小春的睡姿沒有任何的看法,因為這和我沒有任何的瓜葛。不出意料的話,過幾天我和小春就不會在一張床上睡覺,她應該會搬到二樓的房間去,那是秦雜的房間。我現在有了殺人的念頭,開始,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沒有成形,一如懷孕不久的婦女,胎兒隻是一團模糊的血肉,沒有手指腳掌,沒有毛發也沒有五官,反向思維,就是一個成年人被砍掉四肢後再用砂紙反複摩擦,直到如同鵝卵石一樣光滑。漸漸地,殺人的念頭越來越龐大,形成一個旋渦,我陷入其中,頭暈目眩,一直墜落,墜落,墜落,墜落……爾後,緊急著陸,思路清晰,三維立體,生動鮮活。

現在殺掉小春,簡直易如反掌。我可以采取兩種方式,用枕頭將其臉捂住窒息而死,或者拿刀將其斬首。比較而言,還是第一種比較好,第二種太過血腥。如果采取第一種的話,結合小春的睡姿,我必須要先把小春的頭擺放好,麵部朝上,然後我整個人騎在她的身上固定住她的四肢,再用枕頭用力捂住她的腦袋。不管是哪種方式,都牽扯到毀屍滅跡這一環節。善後處理是謀殺中關鍵的一環,因為若想判你有罪,必須找到被害人的屍首才行,不然那就是死無對證。真正做到毀屍滅跡,就是將屍體焚燒或者碎屍,這方麵有許多的電影可以借鑒。或者依照黑社會電影中慣有的橋段,將屍體轉移到荒郊野外,挖坑掩埋。

其實,用這兩種方式,謀殺的痕跡都太重,最好是有種方式可以將謀殺偽造成自殺。小春晚上睡覺有個習慣,那就是半夜起床喝杯水。我幾乎每天半夜都起身給她拿杯水喝,可以設想,睡意蒙中,口渴難耐的小春接過我遞給她的水杯,不由分說全部喝下去。剩下的問題是,水杯中是什麼樣的液體,水杯裏可以是水,但也最不可能是水,那麼水杯裏應該有的液體將會是:毒藥、硫酸、汞、砷之類的。

過完性生活,男子竟在睡夢中猝死,妻子上廁所時才發現。昨日淩晨,這一幕就發生在寶安沙井博崗小區一出租房內。死者姓李,在沙井新橋一家不鏽鋼五金廠打工,三十五歲左右。據其妻子韋女士稱,淩晨四點左右,韋女士同往常一樣,半夜醒來欲起身上廁所,突然發現平時愛打呼嚕的丈夫沒有打呼嚕,上前一看,發現已經沒有呼吸了。

第二天醒來,稀疏的陽光透過縫隙照進屋裏,我睜開眼睛看到小春側臥在床上一動不動。往常小春早就起床在廚房準備早餐。我推了一下小春,她沒有反應。我將她的身子轉過來,看見小春麵部平靜,鼻孔中流出兩行血,醬紅色的血,血跡已幹。小春死掉的情形就是這樣。

麵對小春的屍體,我和秦雜感到束手無策。可以肯定,我沒殺死小春。我有過殺死她的念頭,但隻是想想而已,根本沒準備下手,我和小春之間的關係雖然在惡化,但我也沒想過將其殺掉。秦雜問我,人真不是你殺的嗎?我說不是。秦雜說,我怎麼才能相信你?我想了想說,如果真是我殺的,我還會站在你麵前嗎?

事情因為小春的死變得複雜起來,小春已經死了,所以現在對我們來說,怎麼死的這件事已經不是最重要的,怎麼處理小春的屍體才是當務之急。人死了,屍體不能還在床上,天氣越來越暖和,不出多長時間屍體就會腐爛散發出臭味,先在皮膚上出現死人斑,皮膚黯淡,爾後皮膚發白,時間一長,蟲蠅們會紛紛聞訊趕來落在屍體上進行吸食和繁衍,屍體會變成這些雜種的繁衍基地,漸漸地,屍體由內而外就慢慢地開始腐爛,內髒融化,肌肉鬆垮垮地成了一坨海綿般的組織。我真不想看到這張年輕的臉有朝一日會被蟲蠅一點點吞噬成千瘡百孔的肉餅,我現在注視著的這張人皮,會一點點地破裂,蒼蠅的幼蟲會努力地往上衝頂,皮膚開出一道小口,幼蟲撐破皮膚,膿包裏的水慢慢滲出來,皮肉綻開,越來越大,成千上萬的蛆在小春的肉裏蠕動,行動敏捷,節奏歡快,有說有笑,大家吃勁十足,爭先恐後。我不能再繼續想下去,要趕緊把屍體處理掉,這才是首要的任務。

我說要不要報警,秦雜不同意,他說小春死得不明不白,在警察麵前說不清楚。我說人命關天。秦雜說就因為這樣才要慎重。最後我說,該怎麼辦,你拿主意。秦雜說,他媽的你開什麼玩笑?

從早晨發現小春的屍體直到天黑,我們也沒想出該怎樣處理。小春的身體已經僵硬,體溫盡失,完全是死人的樣子。我撫摸著小春的屍體,肌膚相觸,除了內心的恐懼之外,我斷定小春確實已經死了。在這個世界上,小春已經不存在,你可以說這就是小春,但在我看來,這隻是一堆四十多公斤的肌肉組織而已。逝者如斯夫,我和秦雜現在要做的就是化悲痛為力量。這樣說也不夠準確,應該說悲傷的隻是我而已,現在的秦雜坐立不安,具有狂躁症的諸多特點,心煩意亂,躁動不安。

在怎樣處理屍體這個問題上,我和秦雜沒有達成共識。以我對小春的感情而言,我希望將她進行防腐處理,把內髒挖空剩下一副人肉皮囊,然後用福爾馬林浸泡在容器裏,必須是玻璃容器,這樣看起來方便。如果是農村裏盛放糧食的深藍色大甕,想看一下小春,還得用鉤子勾住小春的屍體從裏麵打撈上來,這樣既費時費力又不宜保存屍體。現在的情況是,一米多高的玻璃容器還真不好找,也沒地方擺放,屍體標本總要遮人耳目才對,不能當成一幅油畫那樣釘在牆壁上,供人欣賞。問題不在如何欣賞,而是怎麼安置標本。既然要把小春的屍體做成人體標本,就是讓小春的音容笑貌以實物的形式存在。這也隻是我的一廂情願,秦雜不允許我這樣做,他不能讓自己的住所變成一個停屍房,這又不是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