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死後,我本來想告訴秦雜我也不確定小春是不是我殺的,但我覺得似乎沒有這個必要。因為我們幾乎要忘掉小春這個人了。還有就是那段時間我和秦雜都很忙,忙得焦頭爛額,每天都要接待很多慕名而來免費住宿的人,傾訴自己的遭遇。我們白天聽別人講故事,晚上通宵達旦把故事整理出來。掐指一算,小春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

有段時間我們每天都要接待很多從外地趕到青島來尋親或者就醫的人,他們都是看到報紙上的新聞來尋求免費住宿的。一開始我們對每個來訪者都印象深刻,沒過多久來訪者越來越多,我們聽到的故事大同小異,你買份報紙上麵就能碰到幾個類似的。

每個人的生活應該有個主題,可我一直沒找到這個主題,也許沒有主題本身也是一個主題,這個誰也說不準。我和秦雜謹遵醫囑按時吃藥,幻聽和幻視得到好轉。這時一個年輕人來到這裏,向我們講述了另一種生活。他帶著一個旅行包走進房間,站在客廳裏。

我說,我們現在不搜集故事了。

我不要住宿。

那你來這裏幹什麼?

隻是找個人傾訴。

講述者:陳足(化名);職業:打字員;年齡:不祥。

陳足有自閉症,藍東是他唯一的朋友。陳足的工作和住所都是藍東安排的,他從事打字的工作,這和藍東的職業相得益彰。藍東做盜版圖書,每個星期他會將市場上賣得最火的十本書交到陳足的手中,讓他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打出來,然後藍東就把這十本書結集出版,一夜之間,大江南北各個街頭小書攤上,就會出現由他製造的盜版暢銷書。

陳足居住在一間十平米不到的小閣樓裏,每天隻吃藍東帶來的方便麵,沒日沒夜地坐在計算機前用五筆輸入法打字。最近陳足的工作效率在降低,他腦子裏都在想女人,身體內部的男性荷爾蒙在迸發。他把自己的顧慮告訴了藍東。藍東沒有冷眼旁觀,他采取行動。在陳足不知情的情況下,給他帶來一個女人。女人和陳足一樣對男女之事不甚了解。然後,在藍東的現場指導下,陳足和這個女人發生了性關係。

以上就是陳足所講述的故事。事實上,陳足是個艾斯伯格綜合征患者,一種常見於天才的社交溝通障礙。症狀之一就是不懂別人是怎麼想的。不過陳足可不是個天才,或許他是天才,但是他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傾注在用五筆輸入法打字上。陳足不懂得別人是怎麼想的,如同我不知道陳足是怎麼想的。講完他的故事後,陳足就走了,留下他的旅行包。也許是他故意遺留下來的。

我覺得陳足殺掉藍東的行為是正確的,先不管他的出發點如何。單純從他榨取一個天才的勞動力上,就十惡不赦。陳足是個天才,雖然有社交溝通上的障礙,但也是一個天才。一個天才會為人類創造多少精神或者物質上的財富,你參照一下愛因斯坦、莫紮特就知道。可藍東卻讓陳足去打字,沒日沒夜機械性地去打字,最終的目的卻是方便其出盜版的圖書。這真是天理不容的一種浪費。我不知道藍東給陳足找的那個女朋友是什麼樣的相貌,可以肯定腦子也正常不到哪裏去。他把女人帶到陳足的住處,現場指導他們性交。這沒什麼不好,兩個對性愛都很陌生的男女,首次品嚐禁果,當然需要有人授業解惑。使我費解的是,是什麼讓陳足動了殺機,陳足殺人的動機是什麼呢?

現在我沒辦法從陳足那裏找到答案。陳足說完這些,就走了,他也沒要求住宿。我們打開陳足遺留的旅行包,發現一個骷髏頭。

曾以“香水達人”上電視的富家子宋誌宏,被控以毒品控製前女友黃亭芸,手段殘忍地虐殺黃女致死,還將過程拍成光盤,檢方形容黃女遭虐殺過程“慘絕人寰”,求處死刑,但板橋地院法官認為宋並非具有直接殺人犯意,昨天判處無期徒刑,禠奪公權終身。

在海邊,太陽墜落的時候,一大片的海麵在夕陽的映照下泛著紅光,隨著波浪跳動著,如同生生不息庸俗不堪的火種。我和秦雜看著這一壯觀的景象,目瞪口呆。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了救命聲。我們追隨著救命聲跑去,最終在一個礁石上看見一個女子。礁石已經被海水淹沒了,隻剩下一小塊岩石冒在海水上,女子孤零零地站在岩石上,不知如何是好。秦雜走進海裏,不一會遊到礁石上,女的爬在秦雜的背上,秦雜遊回到岸邊。救人的過程就是這樣,女子到了岸邊驚魂未定,閉著眼睛躺在沙灘上呼吸著。

大概是從昨天開始,我們在報紙上看到了一則新聞,一個男的下午在海邊,一個巨浪打過來,這個男的就死掉了。新聞上還介紹說,這個男的是獨生子,剛新婚不久,妻子正有身孕,他就這麼突然被海浪拍死了,家裏人都悲痛欲絕。秦雜說,我們決不能允許這樣的人間悲劇再次發生。

早上起床後,我看到昨天被救的那個女子從秦雜的房間裏走出來,穿著秦雜寬大的襯衣,下身什麼都沒穿,一雙腿,亮白得很。她向我打了個招呼,我愣在原地。我的生活因為李小的出現開始失衡,本來我和秦雜相處得還算比較融洽,李小突如其來闖進來,一切就變了。秦雜當著李小的麵,根本不把我當成朋友來看待,呼來喚去,指手畫腳。他之前可不這樣,雖然有時候秦雜以不允許我繼續在這住要挾我,可起碼我還和他平起平坐。現在可好,我真是成了他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