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我不會喝酒。”江煦雲還當是季永延要如其他尋歡客一樣灌自己酒,慌得手腳不知往哪放。季永延卻笑得溫存:“還是怕我不是?隻不過想跟你聊聊天罷了。”
見他實在緊張得掌心出汗,季永延於是微咳一聲收斂起風流王爺形色,一臉溫和無害的笑容著實讓煦雲放寬了心,顫著聲好歹也算聊了起來。他原來就沒見過多少世麵,又少與人攀談,自然比不得樓子裏其他人的千靈百巧玲瓏剔透,幾句玩笑下來已忘了季永延的王爺身份也忘了戒備,把自小到大的事竹筒倒豆般和盤托出巨細無遺,直講到夜半三更人聲寂靜。
兩人自然都沒注意到快意閣窗前高卷的精巧竹簾已下,掩住滿室幽怨。
季永延也不曾想到這看來羞澀的小小人兒竟如此絮絮不休,其實講來講去也沒什麼特別事體,無非是家徒四壁隻好將他賣到臨風樓換點活命錢,有什麼親人也都記不大清了。鴇兒見他容顏不俗天生美人坯子很是下了番苦工欲教他成潘衛之流色藝雙絕,可惜他空長了張清靈臉龐卻天資平平,雖然也溫順用心,隻可惜學什麼都是扶不起的阿鬥,過陣子大家也都沒了耐性。好在他越大模樣越討煞人喜歡,又是生來柔弱,也無人為難他,頂多讓他做些端茶倒水的簡單活計。他雖有些委屈卻也不敢抱怨。一來二去樓子裏的人大多忘了他的生澀笨拙,隻覺得他惹人憐愛,便盡量護著他,但既然身在臨風樓,終究有破身的一日。十二歲時有位客人看中他欲以百金買他初夜,那位客人在臨風樓的相好知道了又嫉又恨,便慫恿他出逃,誰曉得剛逃過幾條街就被搜查逃犯的巡捕撞個正著。
“--那夜領人搜查的便是寧哥。”江煦雲自說自話,不由得口角帶笑眼中含情,季永延瞧著他一副癡情神色又好氣又好笑,“本來我瞧見他冷冰冰的模樣便嚇死了,心想這次完了。誰知他對我好得緊,問清楚我是逃出來的二話沒說就帶我回臨風樓贖了身,還千方百計找到我家想送我回去,可惜爹娘都不在了隻剩哥嫂,仍是窮得揭不開鍋,便是回去了仍隻是被賣掉的命……”
季永延有些意外,那個眼神冰冷的男子竟有如此好心麼?真真是想不到的事。
“我想去他家來著……”煦雲說到此處不禁飛紅了臉低下頭去,“既然寧哥為我贖了身,我便是……不過他還有兩位兄弟一位嫂子,房子也不寬敞,實在騰不出地方,因此讓我仍在樓裏住著,隻讓媽媽莫難為我,他也不時來看我過得可好。若是我喜歡上什麼人,也隨我選……”煦雲的臉已紅成櫻桃也似,聲音也越發細弱,“其實寧哥不曉得,既有了他,我哪會再喜歡上什麼人呢……”
“這麼說來,我倒是無立錐之地了呢……”季永延喃喃道。江煦雲並沒聽清,用一雙波光漣灩的大眼好奇地望向他。
“那麼剛才又是怎麼回事,好好地怎會吵至如此不可收拾地步?”季永延低聲問道,聲音溫柔深沉,直能引得人如癡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