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日,永延確實說到做到,果然寸步不離地跟著易寧。除了師叔命不可違的大道理,還找出無數稀奇古怪的理由來搪塞,說什麼也要粘在一起,甚至每晚同床共枕。易寧初還有些尷尬,過了一陣也漸漸習慣,隻當是王爺天性純誠待友皆如此。
閑來無事,兩人也聊些奇聞軼事。易寧做了幾年捕快經的事自然多,興致起時說些案子,兩人或歎息或感慨。聽到曲折時永延一副急躁慌亂沒處抓撓的樣子也煞是有趣。偶爾永延也講些外界多無從得知的宮闈秘事。易寧聽著那些血雨腥風慘烈淒涼,忽想起自己一家樂也融融,不由得唏噓不已。
偶爾也有懶怠說話的時候,兩人就在院中看清風過處水光瀲灩,對弈飲酒琢磨武功,入夜時於花間席地而坐賞滿天繁星閃爍,聽永延扯些山海經。易寧倦了累了便就勢靠在他肩上沉沉睡去,第二日醒來總能發現自己好端端躺在床上。可憐煦雲因為被李穎宇拘得嚴嚴實實,除了吃飯睡覺前一點空隙,總不得機會與寧禾和王爺一道玩,每日僅能匆匆見上幾麵,一時間心裏徒生好些埋怨。易寧也有所察覺,便問永延何不讓李先生放煦雲出來玩耍。永延隻淡淡一笑:“李先生說得極是,課業要緊,讓他多學些東西也好。咱們去也隻會擾他心境。”易寧想想也是,雖還有些疑惑,卻也不再追問。
相處日久,易寧漸漸發覺永延看來隨和自喜事事無可無不可,其實是對外物漠不關心,風流成性的模樣也多是因為常與人調笑嬉戲才落了這麼個名聲。私下裏永延總是喜歡做些古古怪怪的事,比如這日裏,好端端在園中讀書,突然一時興起,硬要拉著易寧跟他一同用硬紙折些小人,又向丫鬟要胭脂水粉染成紅的白的,分出士卒將帥,回屋裏將被褥堆在床上算作山地,兩人大玩調兵遣將。雖近乎兒戲卻也玩得不亦樂乎。永延計策機巧層出不窮,常在山窮水盡時死裏求活。易寧卻是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倒也難分高下。
玩過幾回,易寧甚是佩服永延熟讀兵書謀略籌劃之妙,便問他為何不在皇上麵前一展才華,也好建功立業。永延隻笑說自己不過是紙上談兵,若真上戰場還不連大營都讓敵人占了去--說得倒也沒有紕漏,易寧卻仍一眼看出是托辭偽飾,知道王爺必也有些隱情,正想著忽然正對上永延的目光。兩人對視一陣永延終於繃不住訥訥笑道:“究竟瞞不過你……其實我再不才也自認比尋常人等略高明些,隻惜這些本事斷不能在我皇兄麵前顯山露水,否則當真哪日被派去出征平亂,僥幸得勝歸來之時便是我命喪黃泉之日。”
聽得這句,易寧心中不由微微一顫。
說著死的時候,永延竟仍是笑著……
他下意識地輕拍拍永延的肩膀,待永延轉頭詫異地望向他時,才發覺自己竟將與同僚相互鼓勁的手勢用在了王爺身上,正待縮手時已被永延一把抓住,笑得甚是得意:“你這算是安慰我麼?”
易寧隻覺得心頭一陣發熱,略平息了這才淡淡解釋說以前自己與同僚辦案時若遇上為難之事,便常拍肩以示支持。
永延聽了正色斂容道:“易寧,我並非你同僚。”
易寧一怔,訕訕地將手抽回,低聲道:“是我失禮。”
見他誤會,永延一笑,又是一臉百無禁忌的調笑神情:“我本就不是你同僚嘛,若要安慰也該用其他方式。比如……”他一麵說著,一麵已湊過去靠在易寧肩上,順勢拉起易寧的手環住自己。易寧愣住,見他半晌並無其他動作才漸漸放鬆下來,心想王爺無非是惡劣性子發作,做什麼也不必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