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 第 黃
孤 六 昏
獨 幕 色
者 黎
使 明
命
Ⅶ
所謂魔導,一頁即比一整本魔法原典還要珍貴。
通過高精度、高密度的書寫方式①,魔導裝置上,可以承載數倍於魔法原典上記載的法術。
「隻是這一次,損失得有點慘痛啊。」
蓮普下意識地一抹額頭,卻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沒有腦袋。
「原本是用在混戰中,隔絕敵方重型武裝的法術,結果用在了抓蒼蠅上。」
「你還真是沒用啊,蓮普。」
歎了口氣,蓮普擺擺手,重新使喚出了深淵魂鎖向黑若斯襲去。
無畏空間壁,是能讓一整隻軍隊從戰場中分離的大型儀式法術。本來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使用的殺手鐧。
但為了抓捕黑若斯,蓮普還是將十頁魔導書頁“付之一炬”,可謂是下足了血本。
“這一次,總不會再讓我失望了吧?”
宛若巨型玻璃一樣的空氣牆囚禁了飛鳥的翅膀,牆有六麵,呈正方形將銀和黑若斯籠罩其中。
「切,瓶中船的伎倆嗎?銀你究竟做了多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啊,能惹得那個混蛋這樣怒火中燒?」
再一次“腳踏實地”,黑若斯喘息的同時也不由心驚,雙手憤怒地捶打在空氣牆上。
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雖然視線可以穿透其中,但是兩人的身體卻無論如何也逾越不了這堵牆。
“這?的是對軍用的儀式魔法,玩脫了,完蛋了……”
重力術增加的引力負荷,將黑若斯拖累的不堪重負。
而靈銃的連續開火,也已經讓槍口快要過熱融化。
再加之如此狹小的空間裏,使用大功率的武器無異於自殺。
此刻在天空,兩人卻隻能像籠中鳥一樣:
看著四周不斷縮小的牆壁向自己靠攏,這才叫真正的窮途末路吧?
「我覺得,是黑若斯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把我劫走,才讓他這麼生氣的。」
銀一“落地”就四腳朝天地躺了下來,重力術造成最大傷害的也果然是他。
「現在你還有辦法嗎?蓮普他追過來了哦。」
「嗬——?你覺得我是什麼人呢,這種情況下,當然沒有辦法了。」
「能逃得掉真是奇跡再現誒,我又不是精靈王。」
黑若斯有點沮喪,不過還是保持著輕佻的態度。
「說起來,你竟然還能保持微笑?這些天沒給十亞玩壞吧?」
說著,黑若斯轉身。
「還是說我得恭喜你,在臨死之前終於長大了?」
朝她迎麵襲來的,是身軀巨大的懾影龍和鋪天蓋地的深淵魂鎖。
這些也讓強顏歡笑的少女,額頭愕然地流下了冷汗。
「嗯……可能是有點不同了吧。我隻是覺得,被捕與脫逃是否成功,其實都是理所當然的而已。」
銀自嘲地笑了笑,沒有反駁。
「這種時候,我要是再說什麼是我連累你了就太自大了吧?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隻有感謝你了,黑若斯。」
「雖然我的感謝跟放屁沒有二樣,但說出來心裏總會好受點,自己也能有一直和你戰鬥下去的理由了。」
這樣說道,銀勉強翻了個身,在重力術的持續影響下想掙紮著站起,卻被蓮普的黑鎖給捷足先登。
「我還真是沒用啊,維爾丶銀……」
「銀先生,上一次是我狂妄過頭才導致您僥幸溜走。」
控製著空間壁壘縮小為23旗的小型空間,蓮普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向裏麵發射了一枚虛空轟炸。
「而這一次,您認為事情還有轉機嗎?」
黑色的火焰燒盡了一切,就連那些被黑若斯的“武裝力”支配的靈銃,也在深淵力的作用下變成了灰燼。
雖然不是什麼貴重金屬打造的產物,但是能將金屬在一瞬間之內融化得連虛煙都不剩。
這也太邪門了吧?
「黑若斯——?!」
不過讓銀奇怪的是,在正麵挨下一記轟炸後,他竟然沒有受傷。
「白癡,你以為你說些帥氣的話,我才會對你死心塌地麼?」
「很蠢誒,很不付責任誒,就不能讓自己變強後再說嗎?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但隨即銀就察覺到,在蓮普攻擊前的瞬息間,是黑若斯閃到了他的身前,將他緊緊擁在懷裏。
「我來救你不為別的,隻是對你和香格拉蒂之間的感情感到羨慕而已。」
少女的背部散發出了焦熏的臭氣,想必那裏已經沒有幾塊完整的肌膚。
然而即便如此,黑若斯身後潔白的羽翼,卻仍然沒有放鬆對銀的保護,仿佛鷹佑雛崽一般,至死不屈。
「正因為羨慕,所以我才會願意去守護。你是我黑若斯遇到第二好的主人,所以哪怕明知道,光靠我是救不了你的。」
緊接著,黑若斯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還是來了。」
她的手臂上湧現出黑色的霧氣,純白的羽翼被汙穢的深淵物體所掩埋。
是魂鎖,這些漆黑腐朽的鎖鏈就是甜美天使的牢籠。
蓮普操控著它們拖拽少女,將她的翅膀折斷,將她的關節扭曲,最後把黑若斯的身體從銀的身邊拖離。
「對不起,銀,沒能讓你見到香格拉蒂最後一麵。」
“對不起,就算我借到了力量,也還是無濟於事。”
意識到自己已經無計可施,黑若斯罕見地發出了哭腔,然後被滲人的鐵鎖捆住了口齒。
「這能怪你嗎黑若斯?這能怪誰呢,隻能怪我太弱了吧?」
銀的眼睛瞪得老大。
唯有無能為力之時,人才會痛恨自己無能為力。
銀在三天的地獄遊走間,早已深諳了這個道理。
但正因為深諳,所以他才懂得這句話中蘊藏的沉重。
想哭卻沒有眼淚,要拚死一搏卻連腿也無法伸直。
“結束了?真的 game over 了?”
這個時候,銀還能想起幾天前帝林和自己最後的一次通話。
「啊,這次好像真的完蛋了。連黑若斯都被抓走了,我也沒有可以期盼的東西了吧。」
銀痛徹心扉地笑著,幹啞的,毫無生氣地笑著。
「很不錯的回答,衝您如此坦然這一點,我可以讓您死個痛快。」
將黑若斯的身體從空間壁中抽出,蓮普憾然地點了點頭。
「請您放心吧,那個女仆,她一切安好。」
「十亞不會對事不關己的人施加迫害,就算做我對您堅韌意誌的致敬吧。」
說著,蓮普捧起魔導,將書脊對準了一麵透明的空間壁。
突然間,呈方形存在的空間壁壘隨著魔導的意誌,開始了解體分裂。
透明的六邊形隻有一麵牆壁是不動的,其餘的五麵則以不動的牆壁為中心開始了重構。
不一會,便形成了一個將蓮普和黑若斯包裹其中的空間屏障。
「是這樣嗎?多謝了。」
銀強忍著重力術的壓製抬起了頭。
他用眼角的餘光瞥了少女最後一眼,緊接著銀身下的空間壁便開始了傾斜。
整個人毫無憑靠地,向千旗以上的高空墜落了下去。
寒冷,絕望。
徹骨的冰風,懾人的高空,多麼令人不堪的殘酷現實。
“要是這樣都摔不死,就是我造化大了對吧?”銀的嘴角抽搐了兩下。果然他就是這種,越緊張神經反而越大條的家夥。
也不知道自己死後,黑若斯會不會和別人契約啊。
但是。
“不甘心。”
銀保持著背朝下的姿勢快速下落,視線一直和蓮普黑若斯的身影相趨平行。
“這樣摔死的話,還不如在斷頭台前死得壯烈。”
銀咬緊牙關,眼神熱烈地像一團火,隻可惜無法將眼前的一切都盡數點燃。
“我太沒用了,如果我擁有正常精靈的魔法天賦,姐姐就不會因為保護我去世。”
這樣想著,銀伸展開了四肢整個人呈現為一個“大”字,試圖以此減緩墜落的速度。
“如果我也能像香格拉蒂那樣,使用正常威力的火球術,她也不會那樣吃力地應付霍恩。”
接下來,銀的內心燃起了前所未有的鬥誌,這也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
「我不會認同的,隻有這一次,我不會允許自己懦弱下去。」
「粉身碎骨也好,被人鄙視也好。」
銀呐喊。
「我維爾銀,絕對不是一個廢物。」
與此同時,諾瑪的輕語也在他的耳畔適時回蕩。
“凡事不試一試怎麼知道行不行呢?”
“所以啊,我要你現在用一次。這一次,說不定突然就能點著了呢?”
「我不信神,更不信被姐姐換回一條命的我會這樣死掉,所以——!」
銀咒念。
接著他將右手的三指直指蓮普,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一聲響指打出。
“怎樣都好,不要再是火柴了。”
“被大地吃掉也好,但起碼在死前回敬一擊這該死的天空!”
「罪人的血,綻放憤怒的火花——!」
——族耀術派·奧維爾元素術式·黑色,佚名火球術發動。
「轟——!」
「什麼?!」
一時間,在凡人肉眼不可企及的遙遠高空。有一道深黑色的影子如流星破空般一閃而過。
那是名為“極黑”的怪物,在眾人的視線中以球體的形狀碾壓著常識。比太陽更熾烈,比龍軀更龐大。
“怪物”吞噬著空氣中的氧,然後將其餘的一切予以高溫的絕對審判。
「我……成功了?」
銀像個傻子一樣看著那團黑火,震驚之餘他還差點咬到了舌頭。
「是火球術,我成功了!但是為什麼是黑色的?我還能再用一次嗎?」
那是真正的火球啊,二十年了,自己打響指使出來的終於不是火柴了。
「諾瑪,是諾瑪嗎!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簡單死掉的!蓮普,你給我走著瞧!」
說著,銀的臉上流淌下兩行熱淚,緊接著他便連人帶聲一同消逝在了火球下的黑影之中。
「黑色的火球術?」
“於魔網中不可捕捉的飄忽存在,黑色階法術——?”
蓮普啞口無言,一旁的黑若斯也露出了震驚的眼神。
他們都沒有想到,這個在檔案中被冠以“魔法廢物”的隱精靈。
「竟然使出了從未被明確記載傳送,不,甚至是無法被人記憶的——!」
「黑色階魔法!」
“怎麼可能!?”
懾影龍發出了嚎叫,深淵的魂鎖膽怯地繃緊了身軀。
就連對陣百萬軍隊也能無動於衷的空間壁,似乎也害怕地開始了顫抖。
那個火球術,是黑色的!黑色的魔法,失落的神技。不可視,不可知,不可被提及,不可被記憶。
「果然那個預言是真的嗎?維爾銀——!」
蓮普大聲嬉笑,粗獷的聲音中透露著狂喜。
「你果然就是預言中的那個罹難之子嗎?」
這是棋逢對手,不,是求知若渴的呼喚。
「精靈王至死也沒有交出來的黑色法術,為什麼,為什麼你會使用!告訴我吧,告訴我吧,無論如何請吐露出來吧!」
自從魔網建立以來,總計十萬七千八百三十三個法術被賢者分門別類為八種派係。
人有三六九等,精靈王遺留下的法術自然也有階別之分。
除了法術的八種宏觀類別外,所有的法術還根據使用效果和釋放難度被歸為八個等級。
白、青、綠、藍、緋、紅、紫、黑②。奧術師裏的學者們,以顏色來區別法術的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