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站起身,香格拉蒂才頗為遲鈍地驚訝銀的成長——他這七天來的閉門不出使他脫胎換骨,身高竟然快平齊她的肩膀。
「她走之前,和你說了什麼?」銀沒有回頭,攙扶起姐姐的身體攤開床鋪,將她小心翼翼地躺上去,金發如溪流般清澈。
「讓屬下照顧好您,除此之外,別無他求。」香格拉蒂聞聲也起身提燈,「您知道的,當時的場麵太過混亂,我沒能。」
她有些語塞,經過剛才的焦躁,現在的香格拉蒂一提及阿麗兒就會感到心悸,除了做噩夢的時候,她從來沒有如此失態。
「沒能讓她撐到援軍趕來,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銀忽然戰栗起來,「要是我能用哪怕一個高階法術,就不會。」
他沒能說下去,銀的心已經被傷得太深。正因為真心已碎,想要從中掙脫出來才變得愈發困難,仿佛被人囚禁在傷痛中。
回想當時的情境,其實也不都怪他,香格拉蒂心想,那個時候人人自危,暗裔是來自深淵的天罰,沒人有空閑顧及他人。
那日銀陪阿麗兒去峽穀賞花——準確來說,是阿麗兒拉她去的,也許銀是在想當時拒絕她的話,事情就不至於演變至此?
肖申克峽穀被當地居民視作自由的象征,因為在無數年前,即上任精靈王萊恩王繼位之前,萊恩之域曾被一位暴君統治。
那是遠在混沌時代發生的曆史,暴君肖申克為了一己之私,下令將全萊恩之域的女人——那時,精靈聖地並不叫萊恩之域呢——每年按一定數量上供到他的皇庭。貌美如花的女子成群結隊地被傳送法術征集到皇宮,而一夜之後,也盡數如花殃折。
此舉惹怒盛世結界內的所有居民,在數起革命與內戰後,自由人士萊恩坐穩王座,他果真如人民所期望的那樣英明賢良。
於萊恩曆元年,暴君肖申克與此峽穀斬首示眾,當他頭顱落地那一刻,峽穀漫山遍野綻放起藍花,每年與此刻都會盛開。
「恕屬下直言,即便您擁有數量眾多的天賦法術,麵對如此數量獸潮也是無濟於事。」女仆歎口氣,試著說服銀的固執。
她快厭倦這種“你勸我頑”的主仆遊戲,若不是任務所需,香格拉蒂絕不會溫柔對待自怨自艾的人,而是任他破罐子破摔。
「彼時暗裔如狼似虎,任憑我全力保護二位也受了不輕的傷勢,阿麗兒小姐雖然天賦奇佳,但小姐她畢竟還是太年輕。」
她站在原地輕聲細語,由於精靈的生命周期實在太過漫長,所以哪怕阿麗兒已有百年生命,對於身為人類的香格拉蒂來說,阿麗兒隻是一個花季少女。「少爺,你得知道那是天災而不是人禍。小姐她已經竭盡所能,否則您也不可能安然無恙。」
「可她死了,你卻活著!」銀又開始歇斯底裏,作為不善表達的情緒的膽小鬼,銀的所思所想一般都通過激動發泄傾訴。
「香格拉蒂,在你成為我的女仆之前,阿麗兒她不是你的朋友嗎?為什麼,你對她的死沒有感到一點哀傷?回答我啊!」
他扭頭斜視身後,一雙灰眸射出閃電般的光束,這是香格拉蒂沒有想到的,「人死不能複生,精靈也不例外。」她冷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