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落花有意-2(1 / 3)

這年的春天來得很晚,也許是百花懂得欲揚先抑,春天到了這個時分,還冷清得很,隻有樓下的櫻花按耐不住,肆意地綻放了,那一片如雲霞般燦爛的櫻花卻經不起幾個風雨,昨夜的風雨襲過,便是落英滿園。倒是那些聰明含蓄百花,在風雨過後才肯次第開放。今天原來是傳統的花朝日,也就是百花生日,春路雨添花,這一場好雨竟催開了滿園的花朵,姹紫嫣紅,分外熱鬧。

正好是周五的下午的哲學課,薄真已經被點了3次名了,這一次是非去不可的了。哲學課是學校的公共課,不是本係的老師上,本來,公共課老師有個習慣,在每個係上課的時候,這個係的學生都會被告知他們是全校學習態度最差的,但今年有了個例外,因為每個係的學生都知道除了中文係那個叫薄真的以外,他們才是最差的。

這學期裏薄真不敢玩得過火,到了周末便拉著白天樂下象棋。薄真意氣太盛,贏棋了便不免張揚,每次下棋的時候又落子如飛,咄咄逼人,還喜歡虛張聲勢,如果想出妙著,就得意的說:“天樂,這是血濺五步,必殺的一著,就算是胡印欽來也沒得救了。”說完就拿著一份報紙跑到廁所裏,或者端著茶到走廊上悠閑的散步去了。白天樂苦思冥想後,有時還能破解他的招式,甚至還反將了他一軍。就算是這樣,薄真輸多贏少,可他還是覺得自己的棋藝比白天樂高,他們記錄輸贏的是在紙上寫“正”字,有時他看到自己的“正”字比白天樂少,便悄悄的添上一些筆劃。所以白天樂隻能說他棋品不佳,要他“未角智,先練品”。

後來,有一次下棋薄真連輸了三盤,就嘲笑白天樂下棋太慢,還一氣之下不再下象棋,說自己棋藝跟白天樂不相上下,各有勝負,但圍棋白天樂恐怕不是自己的對手。白天樂坦然承認說自己是不會下圍棋。薄真知道怎麼打動白天樂,就經常跟他討論圍棋的典故,有時在宿舍裏一個人擺棋譜,到了高興的時候,不免手舞足蹈,看到奧妙處,非拉白天樂來聽他的解說。白天樂果然抵抗不住誘惑,跟他學起來圍棋來。這天,他們中午剛下完一盤圍棋,不敢重新開戰,便早早地趕到教室,挑了一個靠後麵的位子,兩個還在為中午的看的棋局爭論。

袁姍看到白天樂和薄真坐在後排,知道薄真被多次點名,今天有意想看看他的笑話,便也跟著坐在後排。薄真正好看到她手中拿的半枝殘缺的櫻花,便在後麵對白天樂發一些“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的感慨,袁姍知道他在說自己折了櫻花,可這花明明是自己撿的,正好另外一個女生也坐了過來,手也有櫻花,便故意大聲地跟她說外麵草地上誰扔了那麼多花。

這時又聽到他們兩個還在後麵討論,一會兒是白天樂在說:“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一會兒薄真又說什麼“朝為斷腸花,暮逐東流水。”袁姍暗笑這兩個書呆子,忽然又聽到他們在討論斷腸花指的是什麼花。白天樂說斷腸花是桃花啦,因為剛才那詩的前一句是:千門桃與李,又引用了一句劉希夷的詩。而薄真說其實應該是秋海棠,因為唐婉送給陸遊的斷腸花就是秋海棠。

袁姍聽了不禁覺得好笑,便接腔道:“誰說斷腸花是專指某一種花,那你們說斷腸人指的是什麼人?”

薄真哈哈大笑,全然忘記已經開始上課了,問她對斷腸人有什麼高見,他的笑容正好哲學老師看到,今天正好講的是古希臘哲學,講到柏拉圖,本來老師今天忘記點名了,薄真剛才還在說怎麼今天好不容易來一次,老師連名都不點了。這下被他逮住了,便叫起他問話:“我想後麵那位哈哈大笑的先生一定是薄真先生了,關於享樂主義哲學是我們上節課的內容,薄真先生是在溫習上節課的內容嗎?”哲學課的秦仁副教授是一位有名的風度教授,在學校BBS上曾經流行過一個小冊子,向新生分門別類地介紹學校的有名氣的老師。他憑著優雅的風度和英俊的外表成了這個冊子上唯一一位儀表類中的男教授,深受女生的欣賞和男生的模仿。

這時,一百多雙眼睛齊刷刷的聚焦到薄真身上,袁姍更是幸災樂禍。薄真覺得有些意外,想自己總是得意忘形,便帶著歉意地說:“秦老師,很抱歉,打擾您講課了。”

“不,一點也不,你是我們的稀客,我非常歡迎你今天的到來,而且還活躍了課堂的氣氛,——我非常明白大家的心情,我也很遺憾我這門課本身就這麼枯燥,而這麼枯燥的課程是我勉強大家來聽課的,我想你今天到來一定有寶貴的意見。”他點過薄真三次名,這一次沒有點名是因為他知道薄真肯定會來。秦仁顯得寬容大度,但並沒有叫薄真坐下,仿佛正在為自己給大家帶來這門令人不愉快的課程而內疚,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薄真知道他所說的是點名的事情,他也知道雖然公共課曆來不受重視,但公共課的老師曆來不敢輕視,他們批改試卷的筆好比武俠小說中判官筆——一寸短一寸險,像是匕首,像投槍,因此他們扮演著殺手和名捕的角色,不過這個秦仁教授比較開明,否則他也不敢冒失地爭辯,他說:“秦老師,我並不想對自己逃課辯護,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允許我對課堂教學談談自己的一些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