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劍、閣?”
麵前虛無一片,隻有一扇看不出是什麼年代的破門,旁邊立柱上的朱漆已經掉了個幹淨,略微露出些原木的顏色,伸手一撚,滿指灰土。
仰頭看看那個掛滿蜘蛛網暫且算作牌匾的東西,白飛飛艱難的辨認出那幾個黑紅色的狗爬毛筆字,至於因何會遊蕩到此處,很有點悵然若失。
其實她也記不清自己飄蕩了多久,不投胎,不修行,甚至忘了自己是生是死,直到剛剛低頭看見自己身上那一襲鮮豔的紅嫁衣,才曉得自己確然是死了,畢竟這嫁衣是沈浪親手為自己……呃,為自己的屍體換上的,怎能不印象深刻呢。
微微一歎,沈浪,這又何必呢。
是,那日決戰,□□開合之際,她是故意擋在他麵前,讓那淬毒的利箭穿心而過,一心求死。說是為了愛,其實也可以說是為了解脫,結束這一場荒誕而笑話的人生。
記得小時候,她也曾是個天真的小姑娘,喜歡小動物,喜歡花花草草,夢想著可以向幽靈宮外的那些普通孩子一般,養隻小兔小貓,采點野花點綴柳條編的花籃,牽著小夥伴的手,去小溪捉魚溪水,玩竹蜻蜓,抽陀螺,可惜,總不過是夢而已。
第一次覺得童年的夢或許是可以實現,是在初遇沈浪的那個午後,那男子向自己伸出手,粲然一笑,幹淨無雜。
她想,或許自己可以換一個活法,為了那點夢不破滅,所以不擇手段。
隻是,終究自己愛的人,還是厭棄自己的惡毒。
看著牌匾上那個“幻”字,飄悠悠的白飛飛突然有點委屈。
她有一張漂亮的讓任何姑娘嫉妒的臉。
然而從三歲到十九歲的年紀,她知道的最多的,不是小溪畔鮮花的種類,而是□□配置的秘方;
她雙手拂過的,不是小狗小貓毛絨絨的皮毛,而是冰冷還散著血腥味的屍體;
每次回到那個所謂的家,等待她的從來不是母親溫聲軟語的關懷,而是惡毒詛咒的複仇灌輸與一次比一次狠辣的鞭痕。
既至長大後,當唯一的那點對愛的轉機與希望生生破滅後,怎能強求她立刻、馬上、必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所以,活著的白飛飛沒有愛,也沒有人性。
因為所有女子該有的天真善良,早就在發芽的時候便被人連根拔了。
一個人的心,即使愛的力量再頑強,哪怕能受得了千裏冰封,卻也許禁不住長久到不知何處是盡頭的冬天。
當然,會有這種悲催命數的人並不多見,恐怕也是萬裏挑一的人才。
立在牌匾下,白飛飛抽了抽鼻子,突然覺得自己便是一個萬一挑一的人才。
哪怕當初有一絲絲春意回暖,當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地步吧。
可歎前生已過,遺恨重重卻至今未消,當真是讓人,不對,讓鬼連投胎再世為人都覺得畏懼呢。
就在白飛飛對著那牌匾發呆之際,那看樣子隨時要散架的破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暴土揚天中,門縫裏慢慢爬出一個黑衣鬼,巨大的黑色披風將“它”全身裹的緊緊,隻露出半張臉,然而就在那半張臉上,還蓋著一副美猴王的麵具。
整個身體隻有兩隻眼睛似乎是露在外麵的,盯著外界滴溜溜亂轉,猛然定格在那傾城絕世的姑娘身上。
白飛飛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並非她定力不夠,無論是做人還是做鬼,她都有段日子了,卻著實沒見過這麼慎人的活物。
就在她禮貌的拍拍滿身的灰土,準備告辭之際,那黑衣鬼竟像是見了胡蘿卜的兔子般朝自己撲棱過來,
“可算逮住一個,可不能讓你跑了!你是來辦業務的嗎?!”看似嚇人的黑衣鬼使勁將腦袋往白飛飛懷裏蹭了蹭,開口卻是個姑娘的聲音,
“你是何鬼怪?意欲何為!”被熊抱住的白飛飛使勁掰開那黑衣鬼的爪子,強忍住那想殺生的欲望。
“鬼怪!你妹的鬼怪!我長得像鬼怪麼?雖然你長得是挺俊……可你也不能埋汰別人是不是?嗨,我說你憑什麼說我長得像鬼……哎,哎,姑娘,咱有話好好說,別撓我癢癢,我可是這幻影劍閣的主人……”
白飛飛雖然變成了鬼,可不代表她變成了廢物,隻略施手段便將那滿口胡說八道的黑衣鬼像小雞一般拎在手裏,
“小妹妹,你喜歡美猴王?都做鬼了,怕什麼,來,讓我看看你的真麵目。”輕輕笑了一下,一襲紅色嫁衣的女子帶了幾分讓人錯覺的的柔弱天真,仿佛真的不諳世事般,隨手摘下那黑衣鬼的麵具……
隨即,白飛飛的臉黑了,
美猴王麵具下,是一張豬八戒的麵具。
襯著對方那一瞬間的失神,黑衣鬼忙掙脫束縛,剛想破口大罵,然接觸到對方眼底真正的淩厲肅殺,咽了咽唾沫,換上一本正經的模樣。
“你別過來啊,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啊,看見你麵前這座叫做‘幻影劍閣’的、巨豪華大氣的宮殿了麼!我,嗯,就是這裏的老大,阿津是也。我告訴你,多少鬼魂想來找我辦業務,還不一定有這個福氣指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