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玉子這麼一說,虛榮心、好勝心都很強的千代子再也無法冷靜思考,她很想把平時無法向人傾訴而久鬱心中的疑惑一下子全解開來。
“是啊,再也沒有比做女人更無聊更悲哀的了。”她凝視著玉子的臉說:“這麼看來,還不光是我家一個。為什麼男人都要那樣做呢?”
“你呀,這種事嘛!要是偶爾去玩玩,那麼,因為是男人,這是沒有辦法的,我已經認了。可要是再秘密地納妾什麼的,那才真叫人不愉快呢!”
“還要納妾,天哪!”千代子睜大了眼睛,就像是自己遇到的事情一樣,“前些天我見到您家先生時,看他那風度不像是幹這種事的人啊……”
“據說,在我出嫁之前他們就有了很深的關係,現在又有傳說他們已經有了孩子,我就更加無可奈何了。”
“喲,竟然有了孩子!”千代子的心房突然一陣狂跳,她用手按住胸口說:“是和什麼地方的藝妓嗎……”
“不,是帝國劇場的女演員……現在她退出了舞台,被他供養在愛宕下呢。”
聽玉子說著說著,千代子越來越不安起來,她聯想到迄今為止自己的丈夫俊藏從來沒有談論過那些出名的藝妓和女演員,弄得不好,他可能也會在什麼地方隱藏著小老婆吧。她犯了疑。
“玉子,您一開始是怎麼察覺的呢?”千代子首先提出這個問題,為的是能有所啟發。
玉子略有所思地朝上翻眨著眼睛,好像在思考這複雜的事該從哪兒說起似的。“總之,他一開始瞞得很好,到去年底才終於暴露出來。他說到大阪有事出了門,一般每月總有一兩次以出診或什麼事為借口去外地,長的時候會一去就是一周。這次丈夫離家的當天,家裏因為要錢開銷,我便讓女傭人去銀座的銀行取錢。她馬上就回來告訴我說:剛才有個漂亮的女人在銀行用寫有老爺名字的支票取錢。我問她怎麼會知道,女傭人回答說,這是在銀行櫃台窗口並排站著時隨意看見的。要是發現了就會一下子全明白的!您瞧,平時一貫懵懵懂懂的女傭人,這時候在一旁把那個女人寫在支票背麵的姓名、地址都牢牢記在腦中。不過,隻知道地址是田村町三丁目,幾號不清楚,名字叫池原龜子。這以前我就對一些事犯過疑,所以,當天晚上便悄悄地出門到派出所等處打聽,終於找到了他們的住處。”
千代子不知不覺地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那幢房子有大門,不過,還是一幢日本式的二層樓房。我聽到了丈夫的聲音,也聽到了孩子的哭聲。”玉子說到這兒,可能是嗓子幹渴了,不停地喝著茶,隨後低下了頭。
“後來,您又怎麼辦了呢?先生回家後您說了這件事嗎?”
“我想,自己該怎麼辦呢?我到叔母家去找她們商量,而不願回娘家說這種事。我到心地善良的嬸子家去談到這件事,她說,這種時候必須克製忍耐,不要把事態搞得更糟。女人不顧一切地把丈夫的醜事張揚出去,反而會使男人意氣用事,所以我一切都委托嬸子去辦,可是你可知道,現在哪,連那位嬸子也束手無策了。後來,我當著他的麵大鬧了一場!也許是這個緣故吧,以後,他便不怎麼去妾宅住了,不過,他們的關係並沒斷絕。”
“玉子啊,即使這樣,您還是很好地忍耐下來了,我能理解您。”
“細細想來,我深深感到自己太可憐了,不過,這也沒法子,因為我現在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無能為力的。再說老是說些酸溜溜的話反而會引起他的惡感……”
“可是,您呀!唯有丈夫的品行不端與其它事不同呀。”
“看看我的丈夫,您家的一切真是令人羨慕啊。”
“在一旁看也許是這樣,可是進來一看還不是一樣!他在外麵隨心所欲,我說幾句,他便馬上一個勁地攻擊我是歇斯底裏什麼的。我覺得,男人是怎麼也不會懂得女人的真情的。”
“還是什麼也不知道的時候最好。我常常由衷地希望自己會再有在學校時的那種心境。”
“說得對極了!”
兩人相視著,同時又深深地歎息。寂靜的庭院裏烏鴉在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