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門突然被大力推開時,醒玥初時一愣,隨即露出一個動人的笑容,“月兒,這次怎麼回得……”最後一個‘早’字,被驀然撲進自己懷裏的人驚得咽了回去。
“怎麼了,月兒?”挑起她的下巴,潮濕的水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凝成晶瑩的小水珠。醒玥心頭微愕,“月兒,發生了什麼?是常雲的病……”
“常先生走了。”
醒玥一震。
“他是、自盡的。用一根磨尖的竹筷、刺進了那處傷口。”月影一手緊緊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一手握住醒玥溫熱的掌心,嗓音發抖:“醒玥,我看著那些血、不停的湧出來,我卻止不住。那是他剜出梓血紫草後的傷口,我……”
“別說了,月兒。對於他而言,死或許是一種解脫。”醒玥柔聲的勸慰著。
月影使勁搖頭,淚如泉湧:“不,醒玥,狐狸是拚命的想留住他呀。你知道嗎,為了讓他活下去,狐狸把自己的血摻進了藥裏,他是真的想要……”
“好了月兒,別哭了。”撫著她的後背,醒玥將她的顫抖和悲切緊緊包裹在臂間。心中不禁暗歎,隻怕,楚玄雪往藥裏混血之事,才是使得那個人決絕如此的直接原因吧。
——他不願自己再虧欠楚玄雪。
今生的債已經還清,來生便不用再見。
月影蜷在他胸前,許久許久,慢慢停住了抽泣。
“醒玥,如果當時我晚趕來一步,你是不是也會……”
“不會的,月兒,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坐在這兒嘛。”醒玥輕聲接道。
月影揚起哭得微腫的眼睛,盯著他,目不轉睛。良久,道:“醒玥,清風一直跟著你,為何那一天他偏偏不在?”
醒玥的表情僵了一下,笑得有些不自在,“月兒,我不是解釋過了麼?那天……”
“無論是為什麼,都不許再那樣了。”月影將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一字一句地道:“任何萬一,我都承受不了。醒玥,你知道嗎,除了你,我不會再那樣去愛一個人。”
暖流突如其來,打的他措手不及。醒玥怔了半天,直到那股暖意流遍了四肢百骸,他的臉上重新洋溢起微笑,溫柔的如同透窗灑在他身上的春陽。
“我知道了,月兒。”
收起心機,藏起城府,從今往後,出現在你麵前的隻是楊醒玥,一個你能一眼看穿的楊醒玥,隻屬於你的楊醒玥。
兩年時光,流逝而過。又一季春歸大地,竹樓前那株櫻花樹緋然盛放。
雜遝馬蹄聲由遠及近,正在鋪曬藥材的月影和子靈齊齊抬眼看去,隻見清風牽著一匹馬徐徐走近,馬背上端坐著一人。
“冷姑娘?”
月影驚詫的呆立在原處。
冷火鳳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她,久時沒有吭聲,直到那一道清逸的身影從屋內步出,她的眸子才劇烈的顫抖了一下,霍然移開了視線,凝望向自己懷裏。
“火鳳今日叨擾,實非得已。”在柳清風攙扶幫助下,她翻身下馬,抱著繈褓中粉嫩的嬰孩走到兩人身前,漆黑的眼睛直直望著月影,突然屈膝跪下:“求沈姑娘相助,救救我的孩兒。”
夜深。簾布被掀了開,一直等著的醒玥急忙起身,拉住滿麵疲態的月影走到桌前坐下,彎腰倒了杯溫水送到她手中。
“月兒,怎樣?”
月影無力的搖了搖頭:“不太好。嬰兒體質很弱,心脈不穩,是先天不足之症。”抬眸望進醒玥眼底,“同以前常先生收留的那些孩子,很像。”
醒玥沉默了一瞬。“若好生調養,能康複幾成?”
“五六成,不過活命是沒問題。隻是孩子即便日後長大,也會身子孱弱,一生以藥為伴。”
溫熱的手掌捧住她臉頰,那種熱度,讓月影堵悶的胸口漸漸舒緩了些。她望著醒玥,盡量輕鬆的笑了笑,“去見見她吧,你們應該有些話要說。”
醒玥推門走進時,屋內的燭光突地閃了一下,映照在冷火鳳眸中的火苗跳躍起來。
望了他許久,回過神來,火鳳別過臉去,冷然道:“你來做什麼?”
醒玥走到她麵前,單膝跪下,輕輕開口,“火鳳,這兩年,你過的可好?”
“好與不好,與楊公子何幹?”眼睛依舊沒再看他,可嗓音開始透出些微的顫抖。
“火鳳,無論如何,那時的欺騙是我虧欠於你。”醒玥的語調又低了一分。麵前昏暖燭光下的這名少婦,端莊清麗,曾經那個有著明媚笑顏的少女,似乎隻是他的一個幻夢。
“火鳳,你……”
“楊公子還是稱我冷夫人吧。”冷火鳳突然轉過頭來,清澈的眸底再無逃避閃躲,“如今除了我的夫君,沒人有資格再叫我的閨名。”
空氣仿佛一下凝滯了。
“可是我想道歉的,是對那個我虧欠的火鳳。冷夫人,她能接受嗎?”
冷火鳳不言不語,星子般的眸望在醒玥麵上。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他,眼底不藏一絲陰霾和邪戾,溫暖而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