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枝落塵(1 / 2)

三月.洛陽城。

天空籠罩著一片沉悶的黑灰色,薄涼的春風夾雜著潮濕的雨絲飄舞入窗,寒意蕭瑟。

又是陰天,遠遠望去,承嵐殿北麵的杏園裏林海似雪,花開正濃,在這沉悶而枯燥冷寂的皇宮裏,杏園就像一塊無暇的美玉,嵌在滄桑肅漠的朱牆碧瓦間。

縱然雲霧陰沉,亦掩蓋不住那勃勃生機與動人朝氣。

窗外的泥土清香悠然飄入空蕩蕩的寢宮,我凝神吸了一口氣,撣去身上沾染的雨珠,轉身像往日一樣端坐到妝鏡前,等著言芳姐姐來為我梳洗。

這一天跟往日有些不一樣,外麵靜悄悄一片,平時服侍我的宮女全都不見了,我喚了言芳姐姐幾聲,始終不見她來。

銅鏡裏的我蓬發披散,身上的白色飛鳥蜀繡長裙將我臉色映的蒼白憔悴,完全沒有大漢公主該有的高貴儀態。

我苦澀一笑,拿起角梳自己梳妝起來,一縷青絲還未挽起,殿門便被推開了,我扭頭看去,見到謝姑姑冒冒失失的站在門口,長舒了一口氣,大步走過來拉著我就往門外跑,也不管我儀態多麼狼狽。

情急之下我慌忙問道:“謝姑姑,發生什麼事了?你這是做什麼?”

謝姑姑也不答我,一路帶著我狂奔,那些往日司職往來的宮女太監全都沒了蹤影,路上空無一人,偌大的皇宮猶如一座死城,跑到流霞殿前的時侯,謝姑姑一個趔趄帶著我摔下,整個人無力的癱倒在地上,掩著麵抽泣起來。

我錯愕的直起身子去拉她的手,輕聲安慰她道:“謝姑姑,你怎麼哭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謝姑姑哭了一會,輕輕反手握住我,抬起淚眼婆娑的麵容看著我,泣聲道:“公主殿下,我早上聽說…聽說何太後和皇上,陳留王已經離宮了。”

我茫然問道:“離宮?為什麼?”

謝姑姑搖了搖頭,又抑製不住痛哭起來:“亂軍已經殺進皇宮來了。”

我一下子就懵了,追問道:“謝姑姑,什麼亂軍?母後和皇兄他們現在在哪裏?”

謝姑姑扶著柱子站起來,抹了抹眼淚,道:“國舅爺遭宮中宦黨謀害,他的部下不肯善罷甘休,誓言要殺進皇宮報仇,所以太後和皇上他們都出宮避難去了。”

我心中一驚,跪坐在地,瞬間沒了方寸,先前就聽說國舅被宮中宦臣謀害,雖然此事鬧的有些不可收拾,可卻沒想到會惹出這麼大的禍亂。

因為我並非母後親生,所以他們才將我丟下,任我自生自滅嗎?

想到這裏,我的心頓時涼了大半,想到從前父皇在的時候,也隻知道整天寵溺那些妃嬪美人,不曾真正關心過我,如今他不在了,我還是孤獨一人,縱然身為金枝玉葉的公主,可說到底,也不過是一件多餘的器物罷了。

既然如此,生與死反道沒了區別。

我怔怔看著謝姑姑,看著這個從小教我禮儀規矩,跟我非親非故卻待我如親生女兒一般的宮女,又是感動又是心酸。

我鎮定心神,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她麵前,摟住她的脖子安慰她道:“謝姑姑,不要怕,我們先逃出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