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闕燭台前,手裏的蝴蝶玉佩發出幽幽通透的碧芒,我癡癡注視著玉中那點瑩亮,思緒流轉,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許多人,許多事。
現在的我到底是誰?是昭平公主?還是孫平霜?從什麼時候起,我變得這般脆弱。當年盧植帶兵攻入皇宮時我沒有哭,麵對著喜怒無常的董卓時我也可以凜凜相對,為什麼今日,我卻連這一點點委屈都承受不得。
為了一個“情”字,我竟是把所有的一切全都拋在了腦後。
我微微抬頭,看到倒映在妝鏡裏的自己,眼前的人明淨嫣然,眉目之間已經初現成熟少女的俏柔。
算起來,我離開洛陽,竟已經足足六年,這六年,我在孫家過的無憂無慮,受孫尚香影響,我甚至覺得原本循規蹈矩,不苟言笑的自己也有了一點點官家小姐的任性活潑,當年那張稚嫩圓潤的臉,以及那份莊肅守禮的小公主姿態已全然不複存在。
六年前跟義父來到江東,本是希望借助江東之力擊潰董卓,救下皇兄。然而一轉眼,董卓已經屍骨化塵,義父也亡故多年,現今實力雄厚的曹操,袁紹比之當年的董卓更難對付,世人皆知大漢朝氣數已盡,不論是曹操,袁紹亦或是袁術,劉表一眾都不是真心複漢,天下,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天下。
洛陽皇宮已毀,我早就已經沒有家,我沒有半點資格去怨策哥哥,若不是他,我根本不會活到現在,或者,我該去尋求新的生活了。
“平霜,對不起。”
是孫尚香。
我抹了眼淚回頭,看到她和孫權極是關切的站在門口,為避免他們擔心,我佯裝沒事似的微微一笑,道:“香香,你說什麼呢。”
孫尚香歉疚的道:“我沒想到大哥會拒絕,上次我們一起去狩獵的時候他還在我麵前誇你,我就在母親麵前說了你們的事,我不該說的,對不起,平霜。”
我心頭一痛,道:“沒事,都過去了,香香,這不怪你。”
孫尚香道:“平霜你知道的,大哥一遇到這種事就犯傻,沒準過幾天他就想明白了。”頓了頓,又道:“就算大哥一直想不明白,你也可以嫁給權哥啊,他也很關心你,你可以做我的二嫂,以後我們一家人還是可以在一起。”
“香兒,胡說什麼。”孫權肅然的聲音打斷了孫尚香,孫尚香嘟噥道:“本來就是。”
原本冷漠嚴肅的孫權語氣中也有了些許暖意,勸慰我道:“平霜,如今江東未定,大哥他忙於征伐之事,恐是有所顧忌,如香兒所說,給他些時間,他總會想明白。”
我黯然一笑,道:“謝謝二哥,平霜剛才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想過了,這事怨不得任何人,我不會想不開的,你們…不必再為我的事擔心。”
孫尚香還想說什麼,孫權已經止住了她,寒暄了幾句之後,對我道:“平霜,既然你說沒事,我們也不再打擾你,早些休息,明日起早讓香兒陪你出去散散心,莫要再多想。”
我微笑著點點頭,看著孫尚香極不情願的被孫權拽著手離開,心中突然空落落的,蒼茫的夜色之下,仿佛所有的人和事都沉澱到了靜謐中去,隻有心,依舊難以平靜。
***
第二天,我早早的就起了床,早晨的空氣很清新,我若無其事的到花園閑逛,跟孫府上下幾乎每一個經過的人都愉悅打招呼,他們看到我一臉歡快,俱是目瞪口呆,就連孫尚香來找我時,都不可置信的摸了摸我的額頭,她說懷疑我是不是生病犯迷糊,我就反調侃了她一番,還興致勃勃說約她去郊外狩獵。
我們各自取上弓箭,走到前院的時候,恰好看到兩個家丁扶著昏迷不醒的策哥哥過來,看到迷糊未醒的他,我的心登時又是一陣痛楚,猛的呆在原地,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僵住,我以為我可以坦然麵對的,可是真的見到他了,我才知道,我無法再偽裝。
兩個家丁說,早上的時候發現策哥哥醉倒在門口,就把他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