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父母對白煜還很嚴厲,他是獨子,是家裏寄予厚望的獨苗。
枯燥單調的日子裏,他最愛看姐姐的笑容,一如陽光,燦爛到能融化心中那塊從小築起的堅冰。
那年他十歲,午後,端坐於書房看著金融書籍——那是父親嚴令要他學習的,即便他才十歲。
白馨忽然推門進來,神神秘秘的說:“小煜,我聽徐偉說這周六有個化工產開放部分研究室,許多化學愛好者都報名去參觀了,你想去麼?”
白煜聽得眼睛一亮,他最喜歡的就是那些試管酒精燈,最厭惡的便是股票債券。但隨即眼神又黯淡了下來,悶悶地說:“這周六要跟爸爸參加一個伯伯的生日宴會。”
白馨給了白煜一個暴栗,“真笨!不會裝病麼?我幫你掩護,保證你能順利出去。”
就這麼,白煜在白馨的助紂為虐下,順順利利的進了化工產。他興奮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終於露出了一個十歲孩子該有的天真笑容和無邪眼神。
以前,他隻會隱藏起所有情緒,十歲的孩子扮起老成來竟不比幾十歲的人差,圈子裏的那些叔叔阿姨們常常笑著說:“小煜有一雙滄桑的眼睛,再貼上兩撇胡子,活脫脫一個小老頭!”
這話他很討厭,但每次聽到都必須笑笑,還要禮貌的給說這些話的人問好。兒時的白煜,並不開心。
化學元素泄漏時,白煜正專心致誌的研究工廠裏的一個攻堅項目,並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同。
傍晚的時候他悄悄溜回家,還是被父親發現了,狠狠的責罵了一頓,晚飯也沒有了。
晚上躺在床上,白煜並沒有因為父親的責罵而傷心失落,反而滿腦子都是今天在化工廠見到的那一幕一幕。能做喜歡的事情,終究是一件令人熱血沸騰的事,他興奮的一整晚都沒有睡覺,翻來覆去思考著那個項目難題,卻依舊沒有頭緒。他安慰自己,那麼多一線知名化學家尚且沒研究出什麼成果,他剛剛看到,並且還沒有接受過專業教育,哪可能想明白?
接下來的三天,父親依舊沒怎麼跟白煜說話,他也習以為常了,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同。隻是,身體有些不舒服的感覺。
終於,一個深夜裏,白煜流鼻血不止,被送進醫院,查出患上了急性白血病——化學輻射所致。
白家上下亂了。
看著父母進進出出,看著姐姐默默流淚,看著哥哥們想殺人的表情,白煜忽然間就笑了。白皙的小臉,一笑,還有兩個清淺的酒窩。這一笑,看傻了所有的人。白馨以為弟弟承受不住壓力,“哇”的一下放聲大哭。
白煜卻拍拍姐姐的肩膀,“姐姐,不哭。”
秦峰說:“小五,你要是覺得難受就哭吧,我們都在。”
白煜說:“二哥,不是你教我,男兒有淚不輕彈。我不難受,我開心。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跟你們在一起玩了,上次還是過年的時候,我很想你們。如果不是我生病了,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們。”
躲在門外的白媽媽哭的快背過氣,聽到兒子這樣一番話,馬上對站在身邊的丈夫拳打腳踢,把所有的傷心都發泄在了他的身上。至此,白父終於意識到,他對自己的兒子做了什麼。
生病期間太幸福了,白煜希望能一直這樣下去。但另一方麵,白父白母已經快急瘋了,全世界各地尋找合適的骨髓配型,甚至要再生一個孩子隻為了救白煜。
他太優秀,太惹人心疼。白媽媽怎麼也舍不下十月懷胎掉下來的一塊肉!
終於,全家人都絕望了。此時,白煜也深刻的體會到了害怕,也終於明白他將離開這個世界,沒有爸爸媽媽了,沒有姐姐了,沒有哥哥們了,沒有他最喜歡的化學了……他怕,他開始發抖……
奇跡不常有,白煜無疑是幸運的。
於千萬人之中,有一個小女孩的配型竟然跟白煜的出奇吻合,大夫甚至拍著大腿驚歎,“這怎麼可能!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後來白媽媽曾嚴肅質問白爸爸是不是在外麵有私生子!可憐的白父就這麼被懷疑了。
白煜是帶著所有人的祝福進手術室的。
白父說:“兒子,你要堅強!”
白媽媽一句話也說不出,隻知道緊緊握著兒子的手,一刻也不願意鬆開。
白馨說:“小煜,姐姐等著你出來。”
哥哥們說:“小五,咱們兄弟五個一個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