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離死別,她無一幸免。
嚴瑞知道她心裏不好受,那天兩人回家之後都很沉默,早早吃過晚飯,嚴瑞就上樓去了,想留一點空間給她一個人靜一靜。
阮薇並沒有想象中激動,她很快就把情緒收拾好,洗完碗筷,泡了兩杯茶端上樓,和嚴瑞一起在露台上坐了一會兒。
小區環境不錯,快到夏天了,風裏都帶著溫熱的花香。
嚴瑞不想逼她,一直也沒有提搬走的事,反而是阮薇坐了一會兒舒了口氣,看著他說:“出去走走吧,上次不是說一起去春遊嗎?”
他笑了一下摘了眼鏡,終究是過了衝動年紀的男人,遇見什麼事都能從容考慮。他想了一會兒才說:“想去國外嗎?我還有一個長假沒休,你不是總說荷蘭的花最有名,帶你去阿姆斯特丹,好不好?”
那是座矛盾而坦蕩的城市,古老的風車和鮮花,以及風情萬種的現代夜生活。
阮薇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跟她說過的關於荷蘭的故事,鮮花之國,她從小就夢想能有機會去看一看,後來生活顛沛流離她沒有機會去,就算去了也找不回童年那麼簡單的心情。
她答應下來,嚴瑞算了下時間又說:“那我明天下午就回來,我們先去辦簽證。”
阮薇似乎很期待,坐著不說話,但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他看她這樣似乎連安慰都是多餘的,幹脆什麼都不說。
阮薇的手指被紅茶焐得暖洋洋的,她輕聲說:“我會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他握緊她的手,兩人隻是靜靜坐著,天氣好,還能看見小區之外的行車道,夜裏人不多,隻有幾個業主帶著寵物飯後遛彎,人間煙火。
他慢慢地補了一句:“我們一起。”
臨睡的時候,嚴瑞怕她睡不踏實,下樓熱了牛奶。
他帶回一套新的杯子,拆開來清洗幹淨,杯子通體瓷白,鬱金香花朵的形狀,剛好是荷蘭的國花,其他一點裝飾都沒有,顏色素到極致,反而生出幾分雅。
“路上看到的,做得不錯就買回來了……等我們去了阿姆斯特丹,帶你去看世界上最美的鬱金香。”
阮薇覺得好看要拿過去玩,她手上還有剝了一半的橙子,黏黏的,也不想管。嚴瑞剛洗幹淨不許她亂動,被她惹得直笑:“小孩一樣……好,先給你用。”他直接倒了牛奶給她,她端走,回自己房間喝,喝著喝著從頭暖到腳,心也平複下來。
其實人想好好活著很簡單,沒心沒肺,隻貪圖眼前能握住的一期一會,也是一輩子。
阮薇打開電視,邊看邊喝,過了一會兒牛奶都要涼了,她拿起來喝幹淨,卻看見素白的杯子底部印著字。
歐式的茶杯,一朵溫婉而優雅的鬱金香,像一場甜蜜的好夢,隻是杯底有淡淡凸起的淺金色紋路,那是一句英文,不到最後看不清。
Waiting for Forever.
等到永遠。
阮薇關了燈,躺在床上用手機給嚴瑞的房間裏打電話,他似乎也要睡了,僅僅樓上樓下的距離,她這一個電話讓他緊張起來,以為她的腿抽筋動不了,開口就問:“怎麼了?是不是摔了?”
她笑了:“沒有。”
他似乎已經要往樓下走,鬆了一口氣又轉回去。
她閉上眼睛和他說:“我在努力,嚴瑞。”
她知道等一個人很辛苦,可是人想忘記過去也沒有那麼容易。
嚴瑞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起來分外柔和,他告訴她:“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唯一慶幸的就是……你和葉靖軒隻有過去。”
明天依舊會天亮,人所期望的未來那麼遠,是好是壞,總要一步一步走,如果過去來不及,他想等到永遠。
嚴瑞這輩子什麼都有條不紊,隻衝動這一次,一往而深。
阮薇不出聲,他勸她去睡:“早點休息,明天畢業年級還有最後半天的課,我很快就回來。”
她總算閉上眼睛,耳邊沒有那些尖銳的喊聲,沒有老宅裏兀自不變的鍾聲,窗外隻有蟬,這些年始終如是。
一夜好夢。
可惜她的生活平靜了三年,既然有虧欠,終須都歸還。
阮薇似乎永遠和出遊無緣,這幾乎像是命定的詛咒,她每一次想逃離一個地方,最後總不能如願。
家裏電話響起來的時候阮薇還沒醒,她潛意識裏覺得不用再去早起開店,放鬆下來,這一覺睡了很久。
她迷迷糊糊抓過聽筒,聽著電話那邊公事公辦的口氣,一下就坐了起來。
“嚴瑞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