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名窮(3 / 3)

“昊天塔!!”

‘滅昊’雙手猛然撐張,那鋝目光芒綻幻為一樽半尺來高的玲瓏寶塔,流瑩出點點星光,繞得虛空輪轉,無聲無息地向半空中那氤氳銀芒兜頭罩去。

看似兒戲,但整個天穹都猛然收縮,彷佛被‘昊天塔’之力所扯動,半升的晨曦被黑暗夜空再度壓噬。恐怖的時空破碎之感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心悸,誰也無法預料被這‘昊天塔’擊中之後的可怕下場。

“‘君子’?討教了!!”

軒轅大軍的另一麵,長嘯乍起。

“‘應龍’兄,‘滅昊’兄,待吾‘伯俞’伴奏一曲‘空寂滅’!”

西山‘伯俞’須發蒼雜,懷中已然擎出一方玉石樸琴,當即大方盤膝,席地而坐。

雙手按弦,右袖揮然壓過,爾後直視半空氤氳銀光。

仔細望去,‘伯俞’竟然隻剩七指。

沒有……沒有任何音律之聲,但‘伯俞’凝勁於指,已然提聚起十二成修為撥弄琴弦,其勢緩慢慎重,表情更是凝肅異常,似乎正奏黃鍾大呂。

伏羲琴,空寂滅。

“你們……何苦。”

那氤氳銀光深處,‘君子’鋝眉而歎,左掌虛握。

“君子……不重則不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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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滅昊’‘伯俞’之力封鎖時空,‘應龍’等待的就是這正麵相抗的一刻。

因為‘應龍’深信。

天下間,沒有‘盤古斧’所不能劈破的防禦。

沒有任何招式可言,‘應龍’將手中‘盤古斧’的神力催發到了極限,目標直指‘君子’。耗盡了十二萬分力道的一斧誓要劈碎麵前任何存在。

兩者即將相撞那一刻,‘應龍’終於對上了‘君子’的雙眼。

那雙眼猶如白玉般晶瑩剔透,沒有任何瞳孔存在,甚是詭異。本應沒有任何情感之說,然而‘應龍’卻第一時間讀懂了‘君子’的目光神色。

那是‘安詳’。

‘君子’淡然開口。

“似劍亦非劍。”

左臂輕橫,不知何時,掌中已存一柄二尺餘長鏤紋古劍,極盡樸拙之意。

‘應龍’根本就沒能看清‘君子’出招的軌跡,‘盤古斧’已然被其一劍抗住。足以排山倒海的龐大神力自‘盤古斧’猛烈爆發,卻猶如泥牛入海,瞬間沒入那古樸劍身,再無聲息。

不僅如此,已經盡收氤氳銀光的‘昊天塔’,在攻至‘君子’身周,驀然再難前進寸縷,而致流能盡失,回到了主人‘滅昊’手中。

‘伯俞’身形一顫,右手食指竟被琴弦割破,鮮血淋漓。

提聚了畢生修為的絕招打空,已然脫力的‘應龍’被‘君子’持劍斜壓,輕鬆震開。

“怎麼可能?!”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於‘君子’左手所持那柄鏤紋古劍。

隻有姬軒轅,自始至終凝視著‘君子’雙眼。

“這柄劍……是空的。”

良久,姬軒轅吐出數語。

“對。”‘君子’頷首而應:“因為它‘有容’。”

“君子‘有容’?”

不知何時,一絲笑意掛於黃帝嘴角。

“‘有容’之劍……這是那柄古劍‘龍形’,世人皆稱其為廢物,想不到它卻尋著了‘知其音’。”

右手輕撫‘龍形’,‘君子’神色甚為平和。

但姬軒轅的目光卻逐漸冷了下來。

“曾記得,十七年前,‘上塚’,師‘隱者’舍棄諸寶,獨取‘龍形’……原來你從‘隱者’師,乃是蚩尤‘同門’?!”

“對。”

‘君子’坦然。

“我從‘隱者’師,‘魔者蚩尤’不僅與我同門,更是我的同族胞兄。”

“很好。”黃帝軒轅輕然頷首:“你原來也是三苗九黎的一員。”

言下之意,已是殺心頓起。

‘君子’豈有不知。

“我……是為‘止戰’而來。”

重複的話語,表達了‘君子’祥和而又堅定的立場。

始終未能窺視對方內心的真實世界,姬軒轅並不急著出手:“以你如今的修為,足以傲視神魔,難道你就從來沒有起過報仇的念頭?”

“仇?”

‘君子’淡然微笑。

“誰的‘仇’?誰都早已索取。九黎與軒轅,我並沒有參於任何一方的立場,既然帝君與蚩尤分出了勝負,而三苗九黎亦被軒轅盡數驅離神州大地,這燃燒了天下的戰爭,希望也將劃上句號,不要再讓死亡與殺戮繼續存在下去。”

眸瞳一縮,黃帝軒轅終於自‘君子’身上撤回了凝視目光,轉而投向初升的曦陽。

“這是你的想法,還是‘隱者’的意思?”

‘君子’亦然轉望晨曦。

“我‘隱者’師,八年之前業已天逝。”

“很好。”

話未落音,在場諸強者高手赫然發覺已然失去了姬軒轅的身形。

“你隨我來。”

銀芒盡斂,‘君子’亦消失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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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東升,薄暮西沉。

整整一日,姬軒轅與‘君子’再未出現。

誰也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終究是發生了什麼。

第二日。

亦然一般。

但‘軒轅’對‘族帝’擁有絕對的信心。

終於。

第三日。

黃帝軒轅自天穹上踏步虛空而來,左手倒握古劍龍形,回到軒轅本營,神色間一片淡漠。

隨後,軒轅大軍揮師而返,放棄了將三苗九黎滅族的預圖。

沒有人膽敢質詢。

但,涿鹿一戰中身中‘血魂之契’的數十名軒轅族將,在此後的歲月之中,卻逐漸痊愈好轉,無一因此喪命。

炎黃之間,終究是沒能再啟戰端。

隻是‘君子’,再未出現過這個世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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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黃山之巔。

八歲的‘晝碧’,坐在古鬆之下,稚嫩的小手捧著下巴。

他在看著天空。

帝有五子,唯碧而華。

隻有他,性格靜和,不喜群聚嬉戲,亦從未好勇鬥勝,故未得帝傳授兵伐之道。

然而,‘晝碧’未有絲毫遺憾之意。

是故處世謙和,無弗親疏,無弗遠近,稍有智慧之人,亦可在他身上讀得‘無爭’二字。

細微腳步,是踏著遍地的鬆針而來。

一柄古劍插於‘晝碧’麵前,樸拙鏤紋。

“吾兒,自今日始,此劍即為吾兒師者。吾兒當聆聽此劍‘有容’,學這‘君子之道’。”

沒有猶豫之色。

“有容?”

稚嫩的小手握住了‘龍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