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張曉雯感到眼前暖融融亮了起來,一陣風吹著頭發劃在臉上有些癢。慢慢睜開眼,一縷陽光刺得眼睛酸痛,還有一陣陣頭暈。她掙紮著坐起來,陽光的影子遮蓋住了身體隻留下一縷在額頭,張曉雯抬手遮住那道光,眼睛四處尋找,發現那個女人不見了,周圍什麼也沒有。

胡同的地麵有些涼,張曉雯抱著胳膊打了個激靈,她趕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走到陽光下麵。高高的太陽已經升起來了,照的地麵持續升溫,把草坷裏的濕氣統統逼了出來。張曉雯邁步緩緩往胡同深處走去,陽光下的她像花開一般安靜,清晰的身影被兩邊的綠意浸染。

一聲炫鈴響起。張曉雯停下腳步,從包裏掏出電話。是閆豆豆打來的。她把電話靜靜放在耳邊,依然沉默著什麼也沒說。

那邊的閆豆豆愣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地問道,我說張曉雯,你又跑哪去了?

張曉雯也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裏。她對閆豆豆說,你先別管這些。說完抬眼掃了一眼麵前的房子,接著說,教練還在那嗎?你告訴他南麵的女廁所裏有人在哭,這是怎麼回事?大白天的鬧什麼鬼?

原來張曉雯自己去找迷路的劉嘉瑤,途中突然聽見有人在哭,不知不覺中就走了過去。

閆豆豆把事情給教練重複了一遍。教練正在美滋滋地喝水,聽完差點嗆到,他一把奪過手機放在麵前大聲吼道,你們怎麼都問我啊?我是駕校的教練,又不是這裏的土地!冤有頭債有主,去找趙飛,所有事情都去找趙飛。他才是孫悟空請來的救兵……哎!正好趙飛來了,有什麼問題趕緊問他!

趙飛?張曉雯遲疑了一下,腦中一團亂麻。趙飛是誰?好像記憶裏從來沒有這麼一個人。

喂!喂?我說張曉雯你趕緊回來!劉嘉瑤那麼一個大活人丟不了,你先回來咱們再一起去找她!教練在另一頭喊著。

張曉雯的心思根本沒在電話上,若有所思地掛了電話,把手機重新塞進包裏。忽然,她手碰到了一樣東西。她眉頭一皺,慢慢從包裏掏出一把赤黑的鐵錐。

錐子大概有30厘米的長度,攥在手裏感覺很沉,前端是三棱的錐尖,後半截是一紮長的圓柄。張曉雯把錐子舉在眼前,錐子在陽光裏並不耀眼,用手緩緩摸到錐尖有種說不出來的冰涼。反過手來看,指尖很幹淨,沒有一點塵土和鏽跡。盯著鐵錐,腦子裏是空白的記憶。張曉雯再次感到一陣頭暈,不由得暗自歎息,這事情接二連三真是剪不斷理還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是誰放的,什麼時候放的,自己居然一點都不知道。還有這個顏色,紅不是紅,黑不是黑,在陽光下紅裏透黑,黑裏透紅,猶如暗紅色的血。這東西是幹什麼用的呢?

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升騰的熱浪被聒噪的風慫恿著,肆無忌憚地在每個角落裏翻騰,樹上的知了不甘寂寞地又叫了起來。張曉雯突然回過神來,心想:對了,我是來找劉嘉瑤的。

此時此刻在廠區最南端,天生麗質的劉嘉瑤,閉月羞花、傾國傾城的劉嘉瑤,孤零零的劉嘉瑤還在那個不知名的路口裏站著,勉強算是站著,顫顫巍巍在原地,麵無血色都快嚇癱了。剛才的熊孩子早已不知去向,隻剩下劉嘉瑤自個兒瞪著大眼睛左顧右盼。周圍都是亂蓬蓬的野草,左麵歪斜著麻袋,前麵一條麻繩貼著牆繃得緊緊的,而胡同中間的繩頭則在地上卷曲著,仿佛一條正向她爬來的蛇。

“沙沙……沙沙……”好像有什麼聲音在接近?劉嘉瑤臉色又白了一層,支楞起耳朵,心裏又開始犯嘀咕。開始的時候聲音很微弱,聽不出從哪傳來的。她向右麵的胡同張望,什麼也沒有;她扭頭去看另一邊的繩頭,還老老實實在地上趴著。可是聲音卻越來越近,就像真有一條扭動身子的蛇在撥弄著雜草。聲音漸漸集中,越來越清晰。劉嘉瑤的目光也隨著聲音,死死盯住了右麵的胡同。

絕望地盯著不遠處那個胡同口,劉嘉瑤內心翻江倒海折騰起來,心想:劉嘉瑤啊,劉嘉瑤!你這麼如花似玉的妹子,難道就真要結束在這種荒郊野外斷壁殘垣的地方了嗎?還沒正經談過一場戀愛就掛了,實在是不甘心啊!上帝啊,你為什麼這麼對我!我還沒有見過我的白馬王子,我連王子的白馬都沒見過就掛了嗎?老天爺,不帶你這麼玩我的!我劉嘉瑤一生不信天不信地,但是今天無論你是耶穌、如來還是玉皇大帝,你要能顯靈救我,我真給你跪了啊……現在的劉嘉瑤真心體會到什麼叫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感覺了。

緊張的空氣中充滿了不安。劉嘉瑤索性摒住呼吸,緊咬牙關,死死攥著濕漉漉的手掌,心裏不想那麼多了,神思逐漸恍惚起來,她第一次在心裏承認了自己的懦弱。何曾想到在最青春的年華裏就要麵對死亡,還有比這個更悲情的人生嗎?就是死了,也實在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