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來乍到(1 / 1)

正值歲末,府中上下都忙得緊。不到午時,謝泱已經累得說不出下來了,這時卻又偏巧出了個不大不小的亂子。

寸詩從外頭疾步踏進來,附在謝泱耳邊低聲道:“夫人,花姨娘那兒出事了。”

謝泱漫不經心地抬了抬眼,腦中卻飛快地閃過院裏每個女人的臉,逐一排除後,方記起寸詩口中的“花姨娘”原是老爺三年前從竹枝堂中買來的頭牌,卻因著性子太過張揚,進了府中不大得寵,開始時還經常聽聞老爺關顧她那院子,後來,便也漸漸不再有任何音訊了。

謝泱歎口氣,想了想,還是道:“我去看看。”

寸詩連忙去端她的手,嘴裏卻不情願地道:“這都歲末了,明知大家夥都忙著呢,兩個沒甚分量的姨娘也要來鬧一鬧,還要叫夫人去跑一趟……”

謝泱一摁寸詩的手,斥道:“行了。”方踏出屋,隻見門外候著一個小丫鬟,大約是侍候花姨娘的。見了謝泱,草草俯了俯身,低低叫了聲“夫人”,便兔子般地竄到前頭引著路,謝泱隻覺腿間酸麻沉重,卻也不得不加快步伐跟上,隻覺腦後的金步搖晃得猶劇。

“丫頭,別光顧著走,說說怎回事兒罷。”謝泱道。

小丫鬟身形頓了頓,訥訥道:“回夫人,今兒個我家主子在外頭撫琴,鄰院兒的柳姨娘便來鬧,說什麼盡彈些不吉利的曲子,甭把府上的人都給整黴了。奴婢當時在院裏打掃,也不知怎麼回事兒,突然間就扭作一團,掐起來了,奴婢同朔弦一同去拉也沒能拉開她倆,後來柳姨娘推搡了我家主子一把,她額頭裝在石桌角上,流了好多好多的血……竟是昏死過去了,奴婢歎不到她鼻息,一時無法,隻得來找夫人了。”

謝泱“唔”了聲,不置可否,彼時已踏到花姨娘屋前,這便不做遲疑,筆直了往裏走去。

郎中已是到了,正坐在床邊替她診脈,臉色泛白。

謝泱走近,探了探床中女子的鼻息,真是沒了,不覺一驚,連忙望向郎中,那郎中也是顫著聲道:“夫人,姨娘恐怕是不行了……”

謝泱頓時心重重一跳,想著交情好壞倒是其次,但人死在這種喜慶日子裏也讓人夠犯愁的。她糾緊眉頭,想吐出幾句寬慰人的句子,誰料那花姨娘突然眼皮顫了顫,在眾人圍觀下悠悠地醒了。謝泱驚得退了半步,身後寸詩見她失態,暗地推了推她。謝泱喘了口氣,整個人頓時便放鬆下來了,一手去摸了摸項間的佛珠子,低低地道了聲:“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然後輕步上前,俯身道:“沒事就好。花姨娘,可有什麼不舒服的?趁著郎中在,讓幫著看看吧。”

花姨娘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一手扶著額頭坐起身來,抬手觸了觸紅木床頭雕的花,眼神滯了滯,又望向謝泱,卻是久久不見說話,侍候她的丫鬟忙忙將她拽了一下,低聲道:“姨娘,快見過夫人啊!”

“夫人……”花姨娘仍是一臉怔怔,隨即眸子一亮,啞聲道,“我穿越了?”忽地又拔高嗓音問:“這是哪兒?我在什麼地方!”說著便撲上來,死死抓住謝泱的手,睜圓了眼睛道:“這裏是明朝?宋朝?——哦,你沒裹小腳,定然是唐朝了!現在的皇帝是誰?李世民?”

謝泱搖了搖頭,歎道:“這是怎麼了,莫不是撞了記頭失心瘋了罷。”

郎中湊過去問道:“這位婦人,你可還記得你是誰麼?”

花姨娘想了想,訥訥搖頭。

周圍一片寂靜,半晌,侍候她的丫鬟小聲地抽泣起來,拽著她的袖子哽咽道:“主子,你怎麼成這樣了?你昔日可是竹枝堂的頭牌花塵絕啊,多少公子哥兒都搶著要你,你卻偏要到此處來,沒兩年便失了寵,這邊又還上了個狠心的死對頭,將你弄成現在這副模樣,你這是何苦啊……”

這番話說得沒輕沒重,忒是沒規矩了。謝泱心裏升起一簇火,暗罵這兩個不知輕重的東西,煙花之地出來的女子,到底一個個都是嘴碎得緊。然終究隻是挑了挑眉毛,沒說什麼。

寸詩自身後再次拉了拉謝泱,謝泱這才意識到來此處耗時太多,身邊還有一大堆子事兒等著去辦,遂隻好淡淡道:“我看你身體還算康健,年末了老爺在宮中還有許多事要處理,你這邊若是沒大事便容我先擱下別去擾他了。”

“老爺?”隻見花姨娘雙眼靈光一閃,仿佛打足雞血一般。

謝泱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拂了袖子便往屋外走,邊走邊道:“丫頭,沒事便教教你家主子怎麼說話吧,順帶著將往事也給憶一憶,甭成了瘋子,到時府裏可就容不下你了。”說到此處,也自覺言重,隻得又端得和藹可親了道,“你也體諒體諒我,這府裏除卻老爺應付些外頭的事兒,旁的大事小事也都是我管了的,待人偶爾不周了,便私底下罵兩句得了,莫做出些出格的舉動來……寸詩,吩咐庫房,這兩日花姨娘這兒若是有什麼要的藥材一並從我這兒拿,沒有的便支我的月銀去買,好歹是剛從閻王爺那兒拉來的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