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感動了三五秒之後,路血櫻迅速談及主題,“師父,我有件事要想求您。”
息燈再次憨厚地笑了起來,“櫻櫻,有什麼盡管說,師父什麼都答應你。”
路血櫻於是用最精簡的語言,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當然了,把所有與自己不利的話全都省略掉了,“所以啊,師父,你無論如何得幫我。”
息燈慈祥地摸著路血櫻的腦袋,“櫻櫻,不要說是你對他用情至真的人。即使是一個普通人找上門來,師父也會幫他這個忙的。你讓他進來吧,我這就幫他把念改過來。”
“不,不,不,師父,我不是要叫你給他改念。”路血櫻連連搖手道。
息燈奇怪地問道:“不改念,那你要為師做什麼?”
“師父,是這樣……”路血櫻說著,附耳到息燈耳邊,教他如此這般。
聽完路血櫻的話之後,息燈臉色微變,“哈,這不是說謊嗎?為師……為師……”
“師父,這是徒兒一輩子的幸福啊,你不會袖手旁觀吧?”
“但是……”
“師父,說謊當然是不對的,但是善意的謊言,師父,你想想看,天地之初……”
“隻是……”
就這樣,路血櫻在屋內一個勁地教唆息燈撒謊。
站在院子外的妖駿看到路血櫻這麼久沒出來,心裏一陣著急,但是卻又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這就顯出妖駿鬥爭經驗的不足了。
任何一個有鬥爭經驗的人都該知道,路血櫻進去這麼久都沒有出來,肯定是有問題。最起碼,也該運用靈力,偷聽一下他們在說什麼呀。
可是,雖然肉體無比淫蕩,但是心靈卻依然保持高度純潔的妖駿沒有這麼做。這樣,就注定他要陷入一個漫長的騙局當中。
好久之後,息燈終於被他的徒弟給說服了,“好吧,為師就破例一次吧,但是僅此一次。”
“謝謝師父。”看到息燈終於同意,路血櫻樂不可支,趕緊跑出去找妖駿。
到了門外,她還裝模作樣地抹汗,“哎呀,不知道怎麼的,我師父心情好像不大好,不大想幫你改念,好在我軟磨硬纏的,才終於答應幫你改了。”
“哎呀,真是辛苦了,辛苦了。”妖駿對著路血櫻點頭哈腰地陪笑道。
對於妖駿的表現,路血櫻極為滿意,進屋的時候,路血櫻還叮嚀道:“我師父很討厭別人多話。所以等一下,可以不說話,你盡量不要說話,知道嗎?不然我師父一個心情不好,就什麼都完了。”
妖駿連連應諾,“是,是,是。”
當看到妖駿進來,這輩子從來沒有說過謊的息燈不禁有點緊張。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所以他便顯出一副麵無表情的嚴肅模樣。
而看在妖駿的眼裏,這當然又是另外一番含義,“哇,櫻櫻說得沒錯,他師父果然心情不好,臉都臭臭的。”
“妖駿拜見大師。”妖駿也不知道該什麼個姿勢,隻能彎腰鞠躬道。
息燈正要說話,卻被路血櫻擋住了,自己說道:“好了,你做吧,師父,麻煩你老人家給他改一下靈念。”
“好。”息燈生怕說錯話,也不敢多說,隻說了一個字,便老老實實地把手伸到虛空之中,憑空的手裏便多了一個透明的氣球。然後,他將這氣球放在妖駿的手心,“用你的靈力打一下它。”
妖駿微微使出一些靈力,手掌輕輕向前拂了一下。
“嗯,好了。”熄燈點點頭,招招手,這氣球便又飛回他的手心。
剛開始的時候,息燈的表情還是滿不在意的,但是過了片刻之後,他的臉色便凝重起來。再過了一會,他更是將這氣球放在鼻子前,仔仔細細地研究起來。
見到息燈這模樣,路血櫻心裏直想笑,心裏說:“別看師父平時那麼正人君子,演起戲來卻也這麼真。”
路血櫻並不知道息燈並不是在演戲,而是確實被妖駿的靈念給鎮住了。他今年六十三歲,二十三歲便開始休息操念術,至今已經四十年。但是像妖駿這樣的靈念卻還是第一次碰到。因此,他才會如此之好奇起來。
研究了好一陣之後,息燈又抬起頭看了看妖駿,眼神中充滿疑惑,但是卻沒有開口說出來。這下,妖駿可急了,“大師,有什麼問題嗎?”
息燈正要說話的時候,路血櫻在她身後輕輕點了點他的後背,他這才記起路血櫻的事來。剛才研究得太入神,險些都忘了。於是,他便按照路血櫻所教她的那樣,說道:“妖駿啊,你的靈念完全有別於常人,一般操縱術根本沒有辦法改,必須用靈欲合一的方法才可以改。”
“啊?”妖駿傻眼了,又是靈欲合一!
“但是……按照櫻櫻所說,普天之下,數萬萬人裏,操念師已經不足百位,找到一個,已經是難上加難,還要找個可以靈欲合一的,這豈不是一輩子都沒法改了?”
“也不全是如此。”息燈搖了搖頭,說道,“所謂的修改靈念,說到底,隻不過是加個‘虛偽的靈念’進去,混淆靈念的感覺而已。但事實上,‘虛偽的靈念’是有失效期的,隻要這個‘虛偽的靈念’失效期到了之後,你找到這個施念者,讓他把他施的念收回來,你的靈念就會恢複原先的狀態。到時候,你可以再找個操念師,按照你自己所要的那樣,加入新的‘虛偽的靈念’。”
“啊,是這樣啊。”妖駿撓了撓腦袋,“那這個失效期大概要多久?”
“因人而異,短則一兩年,長則三五年,不可一概而論。”
這下,妖駿傻眼了,“不是吧,要等這麼久?大師,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啊?”
“除非你能夠找到另一個可以跟你靈欲合一的操縱師,而且靈力在盈盈之上,否則別無他法,隻能耐心等待了。”
此時此刻此地,妖駿真是恨不得去撞牆,“天啊,我堂堂千山遠,一代劍宗,居然要過那麼久娘娘腔的日子嗎?天啊,讓我去死吧!”
路血櫻怕失望之極的妖駿又鬧出什麼名堂來,就趕緊牽著他出去了。一出去,妖駿就想拔劍,“都是你這個家夥害得我變成這樣的,我今天要跟你同歸於盡。”
路血櫻這時候一點也不怕了,“砍吧,砍吧,反正我是你的人了,你砍死拉倒。我死了無所謂,隻是就可憐了你呀。你想想看啊,你要是把我砍死了,到時候這世上就沒有人可以幫你把你身上專屬於我的‘虛偽的靈念’拿出來,那你豈不是要一輩子都要背著這個娘娘腔的靈念過世?”
妖駿一聽,沒轍了,隻能痛苦地仰天長歎道:“少爺我一輩子浪蕩天下,死在我手裏的英雄豪傑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沒想到臨了,竟然栽在你這小丫頭片子手裏。色是刮骨剛刀,前人的話,真是至理名言啊!”
“好了,好了,別瞎感慨了。”路血櫻笑著拍了拍妖駿的肩膀,“其實事情也沒你想得那麼悲觀。你隻有使用靈力的時候,才會有娘娘腔的靈念波動。以後你隻要不在公眾場合使用靈力不就行了?遇到對手的時候,喀嚓把他殺了,他也就沒辦法四周跟別人唱你的靈念是娘娘腔的呀,你說是吧。”
妖駿垂頭喪氣道:“也隻能這麼自我安慰了。”
路血櫻搞定妖駿之後,興高采烈地回到房間裏,抱著息燈,“謝謝師父。”
息燈笑了笑,待路血櫻做好了,指了指門外,問道:“這人就是你的意中人啊?”
路血櫻幸福地紅著臉點點頭,“嗯!”
息燈略為有些尷尬的眨了眨眼睛,“為師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師父,你說,沒事。”路血櫻正興頭上,一點也沒有發現她師父的表情有了點微妙的變化。
息燈望向窗外,看著站在院子裏四處亂踢發泄的妖駿,好一陣之後,終於說道:“櫻櫻,這個人……你恐怕留不住他。”
聽到息燈這麼說,路血櫻奇怪地抬起頭,“師父,你為什麼這麼說?”
息燈問路血櫻道:“知道為師剛才為什麼看他的靈念看得那麼入神嗎?”
路血櫻眨了眨眼睛,奇怪地反問道:“師父你不是在演戲嗎?”
息燈搖了搖頭,“當然不是,為師剛才之所以看他的靈念看得這麼仔細,是因為他的靈念跟常人全不一樣。你給他改過念,難道你沒有發現嗎?”
路血櫻點點頭,“我也發現了。一般人的念,無論高手,低手,靈念都會有比較明顯的傾向和特征。而他的卻完全沒有固定的傾向和特征,仿佛隨時都在變化一般,讓人完全捉摸不到,簡直是奇怪死了。”
息燈笑著搖了搖頭,“你隻說對了一半,千變萬化隻是表麵,在這千變萬化之下,還是存在一種萬變不離其中的根本。”
路血櫻問道:“這個根本是什麼?”
息燈深吸一口氣,“為師也不能完全說出來,或者應該說,這種根本是以師父的能力和慧根,還不能完全理解的東西。但是,我們從他的靈念,就可以判斷——這個人,是一個極度熱愛自由,喜歡我行我素,不受束縛的人。他就像閑雲野鶴一樣,風飄到哪裏,就走到哪裏,沒有任何人和事,可以羈絆他的腳步。”
“而在他看似悠遊自在,無拘無束的表麵下,卻隱藏著他對這個世界,對生死,對人生最深刻的理解。如果沒有經曆過生死,沒有經曆過站在世界之顛的感覺,沒有經曆過落魄的無奈,是不可能擁有這種理解的。”
息燈一席話,把路血櫻都給說呆了,“師父,我怎麼聽你說得妖駿就像個世外高人一樣。他有這麼那麼誇張嗎?他隻不過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啊。”
息燈緩緩地搖頭,“永遠不要小看這個年輕人。”
從息燈的住處離開之後,妖駿和路血櫻的心情都有些低落,妖駿之所以會這樣低落,是因為要忍受可惡的靈念。而路血櫻之所以鬱悶,是因為她師父對她說的那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