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鍾鼓自鳴
連續下了好幾天的大雪,夾山已變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
正月過年的日子。在這尚未被戰禍殃及的山村裏,充滿了安靜與祥和的氣氛。
農舍茅屋頂上鋪著厚厚的白雪,與屋沿下滴著水珠的冰柱兒,相互爭輝。
初九這天,雪停了,但天空依舊是一片渾濁,仿佛撒下了一大張鉛灰色的網。
夾山寺主殿院內,姚愚育和夏敏生兩人,在打掃著石道上的積雪。
由於釋然方丈圓寂時,未將方丈衣缽傳給明道法師,明道法師把一肚子的怨氣,泄在了姚愚育和夏敏生身上。他倆作為鍾鼓僧,除了敲鍾擊鼓之外,還要打掃前後院石道,下夥房做些劈柴、挑水的重活。寺裏的僧人很多看著過意不去,雖不敢明言,暗中卻忿忿不平。倒是他倆並不在意,任勞任怨地幹活,一副苦行僧忍辱負重的樣子,很讓人同情。
夏敏生揮著掃帚,靠近姚愚育,輕聲道:“是不是該鳴鍾鼓了?”
姚愚育壓低聲道:“別急,最好是在晚飯的時候。”
“別急,還別急,真叫人急死了!”夏敏生到底年紀小,有些沉不住氣。
昨天寺裏來了兩位香客,在後院石道上把他倆攔住。他倆抬頭一看,差一點嚷出聲,原來兩位香客是老營童子軍的武教頭李禪和李迪。李禪告訴他們,闖王進寺的計劃提前了,要趕緊作好準備。當夜,他們便把李禪和李迪藏進了鍾鼓樓頂梁夾壁中……現在,隻要他倆舉起手中掃帚,夾山寺內的鍾鼓便會自鳴。
好不容易挨到開晚飯的時候,正殿內的三百多名和尚分在四個齋房用飯。
姚愚育和夏敏生很快吃完飯出了齋房,兩人走到前院中,假裝掃地,舉起了手中掃帚。
“當!當!當!”,“咚!咚!咚!”夾山寺內的鍾鼓突然一齊響了起來。
晨敲鍾,暮擊鼓。暮鼓早已敲過了,為何此刻鍾鼓一齊響了起來?日暮時響鍾,這可是特別的征兆!
齋房內的和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湧而出。
悟願法師瞪著眼,向姚愚育和夏敏生道:“廣仁、廣義,你們怎麼亂敲鍾鼓?真是目無寺規!”
夏敏生裝作害怕的樣子,拖著掃帚躲到姚愚育身後。姚愚育低下頭,扁著嘴道:“我倆沒有敲鍾鼓,真……的沒敲!”
悟願法師凶神惡煞地道:“沒敲?沒敲,鍾鼓怎麼會響?亂敲鍾鼓,一定要好好懲治你們!”
覺慧一旁看不過意,忍不住道:“他倆明明在這裏掃地嘛!”
悟願法師一怔,急怒之間,他可沒有想到這一點。
眾和尚紛紛說道:“別冤枉廣仁和廣義,這鍾鼓不是他倆敲的。”
悟願法師火了:“不是他倆敲的,那……是誰敲的?”
夏敏生尖聲道:“是鍾鼓自鳴!”
鍾鼓自鳴!眾和尚眼中閃爍出喜悅和希望的火光。
釋然方丈要返世回寺了!兩個多月來,眾和尚吃盡了明道法師代理方丈的苦頭,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此刻自是喜出望外。
有和尚大聲嚷道:“方丈要回來了!”
眾和尚頓時發出一片歡呼聲。
明道法師板著臉從齋房走出,目光掃過院坪。歡呼的和尚閉上了嘴,院內重新歸於平靜。
明道法師沉聲問道:“寺內鍾鼓自鳴,可是真的?”
沒人回答他的話,悟願法師支吾著道:“可能……是真的。”
“哼!”明道法師哼了一聲,“我們去瞧瞧!”
明道法師領著眾和尚來到了鍾鼓樓前。他先圍著鍾鼓樓轉了一圈,然後進入樓中察看。
姚愚育和夏敏生站在樓外,心撲騰狂跳,捏緊拳頭的手心裏滲出了汗水。他們擔心明道法師看破樓內頂梁夾壁的秘密。
明道法師雖然狡詐,但他沒想到小小年紀的廣仁、廣義,會在頂梁壁上做手腳,而且手腳做得特別巧妙,若不是事先知道,在梁壁上決看不出絲毫破綻。
明道法師從樓內走出,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在鍾鼓樓裏沒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但他堅信死去的人決不會再返世回來,鍾鼓沒人去敲也不會響。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被鍾鼓聲驚動的夾山寺七長老之首的樂昌大師與樂運大師,他們率著兩個小沙彌匆匆趕到。
樂昌大師問:“出了什麼事?”
明道法師尚未回答,許多和尚齊聲道:“鍾鼓自鳴!”
樂昌、樂運大師同時合掌,高聲佛號:“阿彌陀佛!”
隨即,樂昌大師朗聲道:“方丈要回來了,通知各殿僧生準備迎接。”
“是。”眾和尚散開,各自回堂準備,那股高興勁,自不待說。
明道法師陰沉著臉,問樂昌大師道:“樂昌長老,你相信死去的人真會返世嗎?”
樂昌大師正色道:“當然信,難道你不信方丈臨終前的話?快去準備迎接方丈吧。”
明道法師沒理他,卻又問樂運大師道:“樂運長老,你相信鍾鼓不用人敲會自鳴嗎?”
樂運大師想了想道:“晚飯時是否有人偷入鍾鼓樓敲鍾擊鼓,老衲不知,但眾僧生對方丈臨終之言,都是相信的。”
樂運大師說罷,便與樂昌大師匆匆地走了。
明道法師一雙眼珠轉動了幾下,對悟願法師道:“打發那兩個小家夥到夥房去劈柴,派個人與我好好守住鍾鼓樓。”
夾山寺熱鬧起來了,三殿的六百多名和尚紛紛清掃路上的積雪,打掃佛堂的清潔,把法缸裏的水重新換過,香爐裏點上香柱,等待迎接方丈返世歸來。主殿還派出了三名小沙彌,在三殿門口迎接。
當日正午,不見方丈回來。
樂昌大師和眾和尚在焦急盼望中,用過了午飯。明道法師依然陰沉著臉,但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下午,方丈還未回來。
因是新年,又大雪封山,從初一到初八,除了少數虔誠的信徒來寺燒香拜佛外,很少有香客進山。今天別說是香客,就連燒香的信徒也沒見到一個。
樂昌大師和眾和尚感到失望了。方丈不會回來了,今日晚飯時的鍾鼓自鳴,必是哪個無聊和尚的惡作劇。
明道法師臉上有了笑容,他得意了。看來今日的鍾鼓自鳴,隻是偶然發生的事件,並不會影響他下個月正式登上方丈的寶座。
申牌時分,夕陽已經西下。
山裏突然起風了。風攪著雪呼嘯著在山間亂竄,積雪被風刮起在空中飄灑出一片白霧。
守在鍾鼓樓前的覺遠抱住了雙肩,一陣哆嗦。冷,真是太冷了!
他在鍾鼓樓前守了整整半天,悟願法師隻叫人給他送來了一碗冷飯。在冰天雪地裏傻傻地站著挨凍,這滋味誰受得了?他又氣又惱,滿肚子的怨氣沒處發泄。
“媽的,就我好欺侮!”他跺著腳,合著雙手哈氣,暗自罵著。
“覺遠師傅!”在白茫的風雪中,夏敏生像小精靈似的,出現在覺遠麵前。
“你來幹什麼?”覺遠問。
夏敏生扁著嘴道:“來看你嘛。”
“看我?”覺遠哈哈手,沒好氣地道,“我有什麼好看的?”
夏敏生抬頭看看天空:“我看方丈師傅是不會回來了。”
覺遠點著頭道:“我看也是,不過……”
夏敏生截住他的話問道:“你冷不冷?”
聽到“冷”字,覺遠打了個冷噤:“那還用說!”
“唉,說實在的,我見你站在這裏半天了,一定會很冷,所以……”夏敏生說著,從後腰帶上摘下一個酒葫蘆。
“酒?”覺遠睜大了眼,伸手就去搶酒葫蘆。
夏敏生機靈地一閃身,撒腿就跑:“想暖身子就跟我來!”
覺遠跟著鑽進草棚。他立即感受到了兩種刺激人的感覺。
第一,草棚裏暖烘烘的。第二,草棚裏充滿了誘人的肉香。
他看到了一盆燒得旺旺的炭火,炭火上擱著一隻瓦罐,罐裏飄出的是他熟悉而久違的狗肉香氣。
“廣義,”他說話不禁有些口吃,“你……這是幹什麼?”
“請坐。”夏敏生指著擱在炭火旁的草墊,做了個“請”的手勢。
覺遠遲疑地在草墊上坐下,夏敏生把酒葫蘆遞給他道:“你好好享用吧。”
“哎,”覺遠晃著酒葫蘆,紅著臉道,“我們出家人怎能吃狗肉?”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夏敏生戲弄地道,“你別裝蒜了,你又不是沒偷吃過狗肉,裝什麼假正經?”
覺遠的臉更紅了,“隻是……”
夏敏生收起笑臉,作古正經地道:“我們兄弟能被收留在夾山寺,也幸虧了你和覺慧師傅,這份情我們兄弟是不會忘的。今天我們見你在雪地裏站了一天,怕凍壞了你,所以才給你弄了這點吃的,你別有什麼顧慮。”
小廣義的這番話,使覺遠放心了。他晃晃酒葫蘆:“既然是這樣,我就不客氣了。”說罷,他拔開酒葫蘆塞子,咕嚕嚕喝了一大口,然後揭開了瓦罐蓋。
“覺遠師傅,你喝吧,我要回夥房了,要是讓悟願法師發覺我不在,又要挨罰。”夏敏生望望草棚外,裝出一副膽怯的樣子。
覺遠一口酒下肚,膽量壯了不少,擺擺手道:“你去吧,萬一有什麼事我擔著。”
“嗯,”夏敏生趕緊往外走。他剛走到草棚簾門外,又聽到棚內覺遠嚼著狗肉的嘴裏,傳來一句模模糊糊的話:“謝……謝你。”
此時,山路上出現了三個坐騎的身影。
這時候了,誰還會來山寺?仍留在寺院坪內張望的和尚困惑地想。
隨著三坐騎身影的漸近,山風停了,雪花漫起的白霧消失了,四野再度恢複空寂。
坐騎走到了夾山寺前,踏上掃去了積雪的石板小路。
眾和尚們目光看著端坐在第一匹馬上的李自成,那莊嚴肅穆的神態,那不怒而威的神儀,那清高矜持的氣概,不是釋然方丈返世回來,還會是誰?
方丈回來了!院坪裏的和尚驚呆在原地,癡癡地凝望著。
馬蹄踩在石板道上,發出細碎的“得得”響聲,在山寺院坪空中回蕩。眾和尚感到,每一聲馬蹄聲,仿佛都敲在自己心上。
坐騎在夾山寺門前停住,李自成躍身下馬,將韁繩交給身後下馬的高立功和宋獻策,邁步跨入了夾山寺。
等候在寺門後麵的夏敏生,喊了一聲:“方丈回來了!”
“方丈回來了,大家快出來迎接!”聽到夏敏生的叫喊,小沙彌像是醒悟過來似的,一邊喊,一邊往寺裏跑。
刹時,眾和尚紛紛從殿堂、內院和房中出來,將李自成團團圍住,一口一聲“師傅”、“方丈”,喊個不停。
李自成佯裝驚訝之狀,說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在下隻不過是過路之客,哪是你們什麼師傅?”
夏敏生在人群中,尖著嗓子說:“你就是我們方丈返世歸來!”
李自成故意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和尚們七嘴八舌,把釋然方丈圓寂時的話告訴李自成。
李自成裝著驚訝的樣子,心裏暗自佩服顧君恩的妙計。
高立功和宋獻策牽馬站在寺廟外,目光注視著寺院內情況的變化。
高立功左手挽著韁繩,右手按著藏在馬鞍下的寶劍,眼裏閃動著冷電似的棱芒。隻要情況有異,他就會立即衝進寺中護駕。
宋獻策微微顫抖的手,抓住了吊在馬鞍墊布內的鴿籠門栓,兩隻小眼睛不住地轉動著。隻要寺內出現險情,他將立即打開籠門把鴿子放出。
見到騰空飛起的鴿子,早已潛伏在夾山寺附近山林中的李宏誌、郝永忠,馬上會率領由一百名士兵組成的衛隊殺入寺中。這一百名老營戰士中百裏挑一選出的好手,個個英勇善戰,驍悍無比,在戰場上能以一當十,要對付寺裏的這些和尚是穩操勝券。
然而,高立功和宋獻策都不希望動手,因為李自成不願意用武力奪寺。如果要用武力奪寺的話,李自成就不會要顧君恩在夾山寺下這麼大的功夫了。
李自成聽過和尚的講敘後,裝著疑惑不解的樣子問道:“今天晚飯時寺內鍾鼓自鳴,可是真的?”
眾和尚正要回答,這時明道法師和樂昌大師、樂運大師等人來到院坪。眾和尚急忙讓開一條道。
明道法師走到李自成身前站定,目光冷如寒潭之水,直盯著李自成的臉。
李自成容氣平靜,臉上泛著一抹不經意的微笑,沉靜地迎視著明道法師。他目光中的那種傲然氣勢與輕蔑,使明道法師心裏感到慌亂不安。
樂昌大師打量了一下李自成,然後問道:“施主從何處來?”
李自成仰望天空,用一種無奈的口氣道:“從該來的地方來。”
樂昌大師目芒一閃:“施主到何處去?”
李自成淡淡地道:“到該去的地方去。”
樂昌大師又問道:“施主可有目的地?”
李自成搖搖頭:“天廬地舍,隨遇而安。”
樂昌大師端然道:“施主可有平生之願?”
李自成想了想道:“佛法普渡眾生,德佑萬物,乃上乘之功果……”
“哈哈哈哈!”樂昌大師未待李自成說完,便發出一陣大笑,笑聲響徹院空。
樂運大師拍著手,大聲道:“方丈回來了,還不快下跪?”
眾和尚正待跪下,卻聽得明道法師一聲高喝:“且慢!”
樂昌大師麵含慍怒:“明道法師,你想幹什麼?”
明道法師冷哼著道:“我不信他是釋然方丈返世。”
悟願法師跟著嚷道:“我也不信!”
樂昌大師氣呼呼地道:“豈有此理!你們連釋然方丈臨終之言也不信?”
悟願法師道:“這位施主今天進寺,與今天晚上鍾鼓自鳴,也許隻是個巧合。”
明道法師沉著臉道:“也許還是個陰謀。”
李自成微抿起嘴唇。這個明道法師果然不簡單!
樂昌大師唬起臉:“你們如何才肯相信?”
明道法師望著掩映在樹葉間的鍾鼓樓樓頂,一字一頓地道:“要我相信,除非寺內鍾鼓再次自鳴。”
夏敏生聽到此話,立即悄悄溜出人群,抓起了擱在院角落裏的掃帚。
寺內鍾鼓會再次自鳴嗎?眾和尚疑惑不定,目光一齊投射向鍾鼓樓。
明道法師嘴角扯出一絲陰冷的笑意。他堅信鍾鼓再不會自鳴,因為這次鍾鼓樓前有人在守衛。
夏敏生舉起手中掃帚揮動了兩下,然後迅即丟下掃帚回到人群中。
“當!當!當!……”鍾樓上的大鍾響了,接著“咚!咚!咚!”鼓樓上的巨鼓一齊轟鳴起來。
明明沒有人上鍾鼓樓去,鍾聲鼓聲卻驟然大作,其聲訇然,震天動地,大有掀河撼嶽之勢。自古晨鍾暮鼓,今日晨鍾與暮鼓交鳴,這決非人力而是神靈所為!
眾和尚包括樂昌大師、樂運大師、明道法師和悟願法師在內,在震耳的鍾鼓聲中,全都目瞪口呆了。釋然方丈臨終之言,居然如此靈應!
鍾鼓聲響徹雲霄,山鳴穀應,回聲激蕩。夕陽在鍾鼓聲中掙脫了雲層的束縛,放出七彩霞光,夾山寺在鍾鼓聲中激動地顫栗。
明道法師的臉色如同灰土,攥緊拳頭的十指在抽搐。他明白自己已陷入了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中。
眾和尚在自鳴的鍾鼓聲中,紛紛跪倒在地,不住地向李自成磕頭,呼喊著:“拜見方丈!”
李自成見時機已到,便向眾和尚拱著手道:“既然鍾鼓自鳴,表明天意如此,我也就不再推辭了。各位弟子,請起來吧!”
他說話與舉止之間有一種藐視一切的狂傲,但向眾和尚拱手的姿態,卻又那樣的慈祥。眾和尚被他既親近又威嚴的神儀所折服,發出一陣出自內心的歡呼聲。這才是夾山寺真正的方丈!
四尊者和七長老中的另五名長老,聞訊全都趕到了前寺院坪。留守在其餘兩殿的和尚聽到鍾鼓聲也紛紛趕來。
草棚裏正在大口喝酒、吃狗肉的覺遠,聽到鍾鼓聲先是一怔,隨即從草墊上彈身躍起。不想他多喝了一口酒,動作稍一遲滯,手肘便將瓦罐碰落。瓦罐落在炭盆上,炭盆打翻了,飛濺的炭火星點燃了地上的幹草。
覺遠急了,一撩皂白袈裟,撲到幹草上來回打了幾個滾,將火壓滅,然後匆匆奔出草棚。
當覺遠趕到鍾鼓樓時,鍾鼓已不再響了。他跑進樓內四處察看了一番,什麼也沒有發現,隻得怏怏回到樓前,惴惴不安地思索著怎樣向明道法師,掩飾自己的失職。
半隱下山的夕陽,染紅了滿天白雲,耀目的彩霞反照著峰頂上的皚皚積雪,幻化出絢麗多彩的光芒。
李自成南麵而立,夕陽光照著他的背,幻化在他頭頂上的霞光,就像是神佛腦後的那圈光輪。
“方丈!”
“阿彌陀佛!”
在一片呼喊與佛號聲中,四尊者、七長老及眾和尚,把李自成簇擁進了正殿。
高立功和宋獻策也被迎客僧,連人帶馬引進了寺廟。
明道法師陰沉著臉,低聲囑咐了悟願法師幾句之後,獨自匆匆去了鍾鼓樓。
覺遠依然站在鍾鼓樓前,他挺胸直背地站著,目光機敏地注視著四周,一副十分忠於職守的樣子。
明道法師走到覺遠身前,犀利的目光盯著他問道:“你沒有離開過這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