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更名才子遺珠 (2)(1 / 2)

此時董老官已有心,正坐在門樓下等。忽見三人走到麵前,便立起身來,佯問道:“三位相公何來?”王文卿便走上前指著張蘇二人說道:“這兩位相公一位姓張,一位姓蘇,特來求見老爺。”董老官道:“二位相公早來一刻便好,方才出門赴席去了。有甚話說,分咐下吧。”張軌如道:“也無甚話說。因問得老爺要和《新柳詩》,我二人各和成一首,特來請教。”董老官道:“二位相公既是送詩的,隻消留下,待老爺回來看過再請相會。”張軌如回頭與蘇友白商議道:“是留下詩,還是等一會兒麵見?”蘇友白道:“而見固好,但不知可就得回?”董老官道:“今日吃酒,隻怕回來遲,見不成了。”王文卿道:“留下詩也是一樣,何必麵見。”二人遂各自將詩稿遞與董老官道:“老爺回來,就煩稟一聲。”董老官道:“這個自然,不消分咐。但是二位相公寓所要說明白了,恐老爺看了詩要來相請。”王文卿道:“這位張相公是丹陽城中人,讀書的花園就在前邊白石村裏;這位蘇相公也就在白廠村觀音寺裏和寓。”董老官道:“既在白石村,不多遠,曉得了。三位相公請回吧。”三人又叮囑了一回,方才離了白侍郎府前,依舊上馬回白石村去不題。正是:

弄奸小輩欺朋友,貪利庸奴誤主人。

不是老天張主定,被他竊去好姻親。

卻說董老官見三人去了,隨即走到門房裏,將才來的二詩茂在一本舊門簿內,卻將早間王文卿的二詩拿在手中,竟送進來與白公看。

原來白公自從告病回家,一個鄉村中無處擇婿,偶因紅玉小姐題得一首《新柳詩》,遂開一個和詩之門,以為擇婿之端。又一遠族送了一個侄兒,要他收留作子。這侄兒才一十五歲,名喚繼祖,小名叫做穎郎,生得頑劣異常,好的是嬉遊玩耐;若提起讀書,便頭腦皆痛,終日害病。白公撇不過族中情央,隻得留下。其實雖有如無,不在白公心下。正是:

生男最喜貪梨棗,養女偏能讀文書。

莫笑陰陽顛倒用,個中天意有乘除。

這日白公正在夢草軒看花閑坐,忽見董榮送進兩首和韻《新柳詩》來,隨即展開一首來看。看了一遍,不覺大笑起來道:“天下有這等狂妄的人,這樣胡說也送了來看!”再看名字,卻寫道“蘇蓮仙題”,便放開一邊。又將這一首展開來看,才看得頭一聯便驚訝道:“此詩清新可愛!”再看後聯結句,便拍案道:“此異才也!吾目中不見久矣。卻從何處得來?”忙看名字,卻寫著“丹陽張五車題。”白公更驚訝道:“丹陽近縣為何還埋沒著這等異才?”隨叫侍婢去請小姐來。

小姐聞父命忙到軒中來。白公一見小姐便笑說道:“我兒,我今日替你選一個佳婿了。”小姐道:“卻是何人,爹爹從何處得來?”白公道:“方才有兩個秀才送和的《新柳詩》來;一個甚是胡說,這一個卻是風流才子。”隨將張五車的遞與小姐看。小姐接在手中看了兩遍道:“這首詩果然和得仙仙有致,自是一個出色才人。但不知爹爹曾見其人否?”白公道:“我雖不曾見他,然看此詩自不是個俗子了。”

小姐又將詩看了一遍道:“孩兒細觀此詩,其人當是李太白一流人物,便寫得濁穢鄙俗,若出兩手,隻恐有抄襲之弊。爹爹還須要細加詳察。”白公道:“我兒所論亦是,隻消明日請他來麵試一首,便真偽立辨了。”小姐道:“如此甚好。”

白公隨又叫董榮進來,分咐道:“明日清晨,可拿我一個侍生的帖子,去請今日送詩的那一位張相公來,說我要會他一會。”董榮道:“那一個蘇相公可要請嗎?”白公笑將起來道:“這樣胡說的人還要請他?這等多講!”董榮慌忙去了。白公又將蘇蓮仙這首詩遞與小姐,道:“我兒,你看好笑嗎?”小姐看了,亦笑將起來。父女二人看詩說笑不題。

且說蘇友白自送了詩回去,張軌如又留在園中吃了半日酒,隻到傍晚方才回到寺中。靜心道:“蘇相公哪裏飲宴回來?”蘇友白道:“學生今早即急急要回去,隻因昨晚看月,遇著前麵園中張相公王相公,留下同做和白小姐的《新柳詩》,今日同送去看,不覺又耽闊了一日。”靜心道:“蘇相公這等少年風流,卻又高才,白小姐得配了相公,也不負白老爺擇婿一場。”蘇友白道:“事體不知如何,隻是在老師處攪擾,殊覺不安。”靜心道:“蘇相公說哪裏話,就住一年也不妨,隻是寒薄簡褻有罪。”蘇友白道:“承老師厚情,感謝不盡。後來倘得寸進,自當圖報。”靜心道:“蘇相公明日與白老爺結成親,便是一家了,何必說客話。且去吃夜飯。”蘇友白道:“飯是不吃了,隻求一杯茶就要睡了。”靜心叫道人泡茶與蘇友白吃了,方別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