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力從身上拿出一把六寸長短的鏟子,鏟嘴呈蛇頭狀,扁平怪異,通體黝黑烏沉。
這鏟名喚蛇嘴鏟,鋒利無比,乃是他父親用玄鐵鑄造,天底下就這麼一把,跟隨多力翻山倒墓多年,專用於勘察地表、檢驗土質,實是卸嶺工具中的寶貝。多力常年貼身而帶,此番海上遇難,器具全部遺失,僅餘下蛇嘴鏟逃過大難。
多力用蛇嘴鏟在地表用力刻畫幾道,未能將蛇嘴插入土下,留下幾道白色痕跡。
多力道:“這島四處惡石橫生,乃花崗岩構造,從觀山定穴上講,並非墓葬之地,假如高騰陵墓果真未離開此處,那麼必是在水下無疑了。然多某不解者,乃是這水下如何修得了墓穴?張大人您善行此道,還望不吝賜教。”
二人找到副將所指的大槐樹,站在樹下,竟覺遍體生寒。
張七搖搖頭,說道:
“世上陵墓無非分兩種,一則人力造作而成,如王侯將相的地宮,窮盡數萬人之力,耗費十數年之功,浩蕩無窮,氣勢磅礴;二則巧用天生墓穴,如巴蜀中人的懸棺,將木棺懸置於插入懸崖絕壁的木樁上,或置於崖洞中、崖縫內,或半懸於崖外,往往陡峭高危,下臨深溪,無從攀登。善用陰居之術者觀山定穴選對方位,便得引陰陽二氣保軀體不腐精魄永存。現觀此處,若是水底墓葬,憑此大風巨浪日夜不息嗚咽翻騰,必驅役上萬水性極佳者耗十年之功方能完成。閖螺島僅三百餘賊眾,如何能完成此等浩大工程?”
多力頷首表示認同,問道:“多某認為此處地表不宜打洞造墓穴,而張大人認為不在水中,那麼,陵墓必在附近某處天然墓穴中?但”
多力待問下去,突然感到頭頂有寒氣直貫腳心。
古往今來,掘墳盜墓都是刀口上舔血的行當。做此勾當者,大多有敏銳的直覺,往往直覺能在緊要關頭時救其一命。
電石火光間,多力右手搭住張七肩頭,一個縱躍,一瞬間已將其拖出數丈之外。
經海上一難,二人已有默契,張七心知必有禍害臨頭,也做蹬躍之勢,借力跳出。
還未等二人落地,霹靂巨響,一道明晃晃的雷電居然從天而降,擊打在槐樹上,樹葉紛紛如雪花飄落,周圍彌漫木頭燒焦的味道。
張七暗叫一聲“好險”,抱拳作揖:“若不是大人,此番竟要命喪於此槐樹下了。”
多力回道:“兄台不必道謝,您在海上救多某一命,咱們這算是扯平了,哈哈。”
張七問道:“大人適才話未說完,可有高見?”
多力道:“高見不敢當,多某隻是覺得咱們應該先四處查探清楚,才能下定論。現在看來,高騰的墓穴並不像你我之前遇到的那些,不能用開山尋穴的常理推測。主子這次派你我同來,做奴才的當竭盡全力盡快完成,免得主子久等。多某的意思是咱們分頭行動,張大人您慣走水路,可下水摸底看是否有發現,我則在上麵細細搜索一番,一個時辰後在此地會合,張大人意下如何?”
多力不愧卸嶺魁首,對探查步驟安置十分妥當。
張七答應一聲,脫去上衣,露出一身雪白如緞子的皮膚,嘴叼魚腸劍,如豚魚般翻身躍入海中,博得多力擊掌喝彩。
越往下,海水越暗,周圍十分安靜,不時有奇形怪狀的魚兒從旁遊過。
張七仗著魚腸劍在水下走了一遭,未曾發現有異常之處。
魚腸劍乃是他先祖留下的,此劍曆經無數年月,專在水下劈風斬浪,搏鯊鬥鯨,劍身極短,精光四射,殺氣流轉,普通水獸皆敬而遠之,張七的水下功夫,倒有一半是憑借魚腸劍的威力。
不過他也未往外遊太遠,一則高騰陵墓若真藏於水下,必傍島而建,遠離島體,陵墓無所依托,根基不牢,水流衝擊日常月久,必腐蝕倒塌,況且自古以來無人有這等通天本事在遠離島體之處憑空造一陵墓;二則閖螺島地處南海深處,凶猛海獸時有所現,盡管水下功夫冠絕天下,兼有魚腸劍傍身,卻並非如傳聞般能在海裏潛伏幾晝夜,倘若遇上嗜血惡魚,周旋久了不免肺漲氣短落於下風,甚至有性命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