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靜謐的博卡拉老城出發,摸摸身上的口袋,把最後一包馬錢子堿送給了餐館老板,這可是個好東西,微微的咖喱味,用在他身上真糟蹋了,如果不是時間緊,真想看他中毒後神經中樞被破壞,抽搐而死的慘狀,一定如同盛開的罌粟。
不能讓這個南亞人向跟蹤者透露我的行蹤,三個外國人,很快就會跟來。
坐在最後麵,車內情況,一目了然。
稀稀拉拉連司機坐了六個人,一個老頭,邋遢不堪,披個毯子,長發長須,典型的老年嬉皮士,我敢肯定他身上一定藏有大麻,這是嬉皮士們的必備之物。另外四個貌似本地人的婦女,頭梳雙辮,著毛皮披風,袒露雙臂,頭有發飾,腳踏拖鞋,有點像我在西藏那邊見到的傳統服裝。
一車人全都在打瞌睡。
離開香港這一個星期,沒少吃苦,隻有這時,才能稍覺安全。
博卡拉的景色真不錯,不愧是亞洲的瑞士,湖光山色,奇形幻影,奶油色的雪山層層疊疊,避世的絕佳之地,等我把錢拿到手,可以考慮過來住個一年半載。
車窗關不緊,陣陣山風吹入,拂在臉上,很舒服。
困意襲來,一路奔波,中巴車,如輕輕擺動的搖籃,睡一會兒吧,就睡一會兒,一會兒
醒來時,已深夜,車外極冷。
絡腮胡的司機將我推醒的,他說,夜枯鎮到了。
難得,他的英文,居然很純正。
站在淩晨夜枯鎮,其他人不知何時下的車,僅剩我一人。
博卡拉那個餐館的老板說,夜枯鎮隻有不到三千人口,地方很小,沒什麼像樣建築,就一座荒廢很久的廟,蘭官宮。
李宙在哪裏?
他在郵件中,並沒有確切說明,在夜枯鎮具體哪個地點與陸明子教授會合。
小鎮坐落在山穀底部,頭上繁星點點,放眼望去,漆黑寂靜,連狗吠都聞不到一聲。
等天亮。
隻有等到天亮,才能開始找人。
我繞一大圈,找到一家殘舊民宅,上麵用粉筆歪歪扭扭寫著“FamilyLodge”。
家庭旅館。
旅館老板睡眼惺忪,哈欠連天,似乎並不願意做我這個生意,沒有一副好嘴臉。
不管哪個種族,錢能通神是通行真理。
我說可以給兩倍價錢,他的臉,綻放開,如向日葵。
錢不白給。
我問他,最近有沒有在鎮上看到陌生的中國人出沒?
身上有李宙的相片,不過,現在不是拿出來給他辨認的時候,對方是什麼來路,是否確實是本分生意人,我都還不清楚。
他想了想,說這個有點不好說,現在路過夜枯鎮來遊玩的外國人零零星星都有,而且,中國人、日本人、韓國人,我們都分不清楚,你要是說美國人,倒能辨認出,今晚我們這裏就住著三個美國人。
我又問道:
“你們是不是有個蘭官宮?”
他很驚訝,說您怎麼知道,這外麵來的人一般都不知道,是有個蘭官宮,一直都沒人住,由這裏往西北方向步行四十分鍾腳程,在半山腰上。
嗬,我當然知道,博卡拉的餐館老板就是夜枯鎮人。
他還說,蘭官宮不知是何年月留下來的,鎮裏最老的老人,也說不出所以然,似乎從天地初開,這個寺廟就已經存在,好像也一直沒僧侶在裏麵住過。
記載裏,有過一次例外。據傳明朝時,一個不知名的僧侶被朝廷追殺,逃到博卡拉,輾轉到夜枯鎮,看到蘭官宮,就住在裏麵不走了。其後十五年,發生大瘟疫,和尚發宏願要救全鎮百姓,帶幾個還能走動的年輕人上山采藥,熬成藥湯,挨家挨戶送去,還給病重者施行東方的針灸術,終於把千把條人命救回來。事情結束後,大家敲鑼打鼓要去向和尚致謝,此人卻緊閉寺門,無聲無息。好事者趴牆頭去看,發現和尚在如來佛像前打坐,神態肅穆。大家知道他正在參悟禪機,也不敢打擾,自行散去。誰知,此後,再也沒見過這個和尚的影子,不知所蹤。蘭官宮又回到以前的樣子,肅殺落寞,枯葉遍地。
如果沒有別的突破口,明天,就上蘭官宮,不知為何,潛意識中,總覺得李宙所說的本源,和這個寺廟,可能有關係。
家庭旅館條件比較簡陋,這於我而言,無所謂,隻是,感覺有點不大對頭。
到底,哪裏不對頭?
三個美國人。
剛才,旅館老板說,今晚,這裏住進三個美國人。
難道他們比我還要快趕到這裏?
未及細想,身後勁風襲來,扭頭,三個外國人,從博卡拉一路追過來的那三個人,此時就站在我背後,他們三個分別占據有利位置夾擊我。
擋拆不到十個回合,眼前一黑,太陽穴“嗡嗡”響,眼冒金星,我緩緩倒下,不省人事,在黑暗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