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孟三兒家打漁，給全村人創造個團聚熱鬧的機會，按照村裏亙古不變的習俗，誰家有大事或大規模勞動，每家至少主動出一人來幫工。打漁屬於大型勞動場麵，出動的人自然不少，男人去拉網，女人忙廚房，各有各的崗位，若按家庭算就業率，基本上可達百分之百。
張家出動不止一人。除了張朝夫婦分頭忙活，張昭更是責無旁貸，他幹不了力氣活兒，組織指揮還算得心應手，年輕人可以支使。
打漁現場唱戲般熱鬧，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幹活的觀景的，也有趁機占點小便宜的。
飯叉子劉富上妹妹歪葫蘆劉珍家鬧著要糧食，在妹妹指使下挨了兩個外甥一頓胖揍，近幾天一直“閉門思過”。今日借重大活動複出，存心另有企圖，伸手揀起的魚有兩個去處，被人盯住就扔進筐裏，趁人不備就揣進懷裏，能安全回到家便大功告成。
“三叔，三叔，有人偷你家魚了。”龍小兒不是警察，卻不乏警察的責任感，早聽大人議論飯叉子劉富有‘渾水摸魚’的嗜好，就以“觀察員”身份專門拿眼睛溜著他，發現異樣，立即悄悄向孟三兒報告。
“誰？”孟三兒也不聲張。
“那個。”龍小兒神秘地指給孟三兒看。
“啊，他呀。我知道了，你玩去吧。”孟三兒見是飯叉子劉富做了賊事，心裏自然有數。
“我給你搶回來呀？”龍小兒請求承擔得罪人的艱巨任務。
“不用，讓他拿去吧，你別管了。”孟三兒悄聲囑咐龍小兒：“你玩去吧，這事我知道就行了，別再告訴別人啊。”
龍小兒謹遵教誨，點頭應允誰都不告訴，最後隻跟他爺爺說了。
強驢張海慶也在現場看熱鬧，接到孫子的報告，知道“窮”和“饞”兩個字又一個竊案。看看飯叉子劉富，見他還不好意思離開，一邊胳肢窩夾著魚，一邊假裝忙活，心裏挺佩服他的基本功為增加飯叉子劉富的成功率，強驢張海慶決定幫一把，他走過去照蹶起的肥圓屁股踢一腳，一語雙關的說：“有年輕人幹呢，你拎半拉膀子跟著添啥亂？能使上勁啊？趕緊回家去得了。”
“嘿嘿，不幹了，幹不動了，回家。”飯叉子劉富訕笑著退向一邊，然後沐著許多善意的微笑顛顛走了。
人們都知道為啥，誰也不說破。
目送飯叉子劉富離開現場，張昭接到了許介平的電話，要他馬上到縣委組織部去一趟，說在那等他，有事要談。張昭不知自己與縣委組織部有啥關係，詢問到底什麼事，許介平諱莫如深，神秘的不肯透露半點實情，隻叫張昭快去，越快越好。
“縣委組織部找你？肯定不會是壞事，沒準兒要給你個官當呢。走，我送你去。”範小丫自告奮勇給張昭當司機。“孟三哥，把你摩托車鑰匙給我。”
“騎車帶人你能行嗎？我看還是讓大東去吧，保險點。好好好，你去，你去，別跟我立瞪眼睛，我怕你。”孟三兒邊掏鑰匙邊警告：“不過可小心點喲，我這摩托提速快，你別虎抄抄的楞跑。前兩天劉壯子爺倆兒可是剛摔得鼻青臉腫的，你別跟人家學，不好玩兒。”
“知道啊，用你說。”範小丫接過鑰匙跨上摩托。“本姑娘騎摩托，從來沒丟過那人。二哥，上車。”
摩托車在一幫年輕人的哄嚷中絕塵而去。
鬼子溜劉春池夫婦帶著遺憾回來了。屯鄰們都來詢問劉遙的情況，結果是一問三不知，他們也說不清這小子犯的罪到底多重，漂亮的小命兒還保得住保不住？
“嘖嘖，這大老遠的，你們倆白折騰一趟，至少要花10畝地的收成吧？真就連個人影都沒見著？”頂門杠畢大榮深感此番出去很賠本，不僅浪費錢，浪費精力，連家裏的活兒都耽誤了。
“這玩藝可不是誰家說了算的事，擱你去不讓見也照樣見不著。”拐拉腿劉貴與兒子前幾天外出聯係幫水庫打漁，回來的路上突然從岔道口衝出兩個騎自行車的中學生，急於躲避摔到溝裏受了傷。好在溝不深傷也不重，白紗布吊住那隻受傷的膀子照樣四處溜達，也不耽誤嘴說話。
“對了，他媽拉個腿的還沒問你呢，那天是咋摔的？瞅你們爺兩個這好看，一個吊著膀子一個瘸著腿，跟傷兵似的。”頂門杠畢大榮轉移話題，把人們的注意力集中到拐拉腿劉貴的車禍上。
“是呀，為了躲倆孩子把自個兒摔成這樣，真不合適。沒讓他們家長賠點啥？”有人希望深層次探討。
“還找人家賠？這是躲得快沒撞著人家孩子，要把那倆學生撞上，可就不是找人家賠而是我賠了，得賠大發了。可不是小錢啊，住院治療少說也得個萬兒八千的，要再撞殘了，賣房子賣地都賠不起。”依據市場規則，拐拉腿劉貴算筆經濟賬。“這咱自個兒傷了多好，回家養著，慢慢的就好了，能省多少錢？”
“可不是，不光省錢還省力呢，啥活兒都不能幹了。”頂門杠畢大榮發現，受傷是個逃避勞動的好理由。
“你他媽老娘們家家的閉嘴不行啊，淨說不著調的話。你咋知道我啥活兒都不能幹了？不信找個沒人的地方試試，整不叫喚你。”拐拉腿劉貴的嘴很臭。
“媽拉個腿的哎，你倒能想美事兒，都這熊樣子了還敢跟我玩邪的。來，不用找沒人的地方，咱就現場表演，看誰把誰整叫喚？”頂門杠畢大榮可不吃素，話到手到，直取拐拉腿劉貴那隻傷胳膊。“我看你是膀子沒掉下來難受，今天老娘給你撅下來。”
“別動手，君子動口不動手。”
“我不是君子，是女子。”頂門杠畢大榮不聽勸告，快如閃電地向拐拉腿劉貴那條吊著的膀子捅去，疼得他呲牙咧嘴直叫喚，邊罵邊逃出門去，再也沒回頭。
隨著拐拉腿劉貴，人們陸續離開鬼子溜劉春池家。
打聽不出準信兒，謠言就有了市場，路上邊走邊議論，許多人都認可劉遙已經被槍斃了的說法，並推論：一定是死了才沒見著，兩口子都不說實話。
張昭趕到縣委組織部，得知找他隻為一件事：組織部副部長要與他談話。許介平打算讓張昭擔任三不管兒村的村長助理，此事涉及到幹部問題，鄉黨委書記無權擅自作主，就向縣領導做了彙報。領導確認這在本縣屬於新事物，沒有先例也缺少參照值。怎麼搞好？需要調研論證，組織部找張昭談話是調研的一部分，主要目的為了拿出本縣使用大學生當村官的可行性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