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書生拾兔驚響馬俠客抽鬃接彈弓 (2)(2 / 3)

當下常奇把這話細細述與董聞聽了。董聞拍案稱讚道:“先生有這般手段,真個隨機應變,人如其號。吾兄遐施推獎之言,詢不虛矣。今日小弟得望兄顏色,足慰平生。”因酌酒為壽,命從人於行囊中取出紙筆、題詩一首相贈。其詩雲:

“久知挾彈技超群,弦斷重連更異聞。

莫道馬牛風不及,馬鬃合取續牛筋。”

常奇看了詩,遜謝道:“尊詠甚妙,但過蒙謬讚了。”董聞道:“俚鄙之詞,聊博一笑耳。”因問:“先生昨日彈倒數人,不知可曾打著那為首的?”常奇道:“那為首的頭戴白氈笠,身穿黑衣,好個長大漢子。我一彈子望著他麵上打去,被他眼快,把頭一側,那彈兒在他耳根邊擦了過去。慌得他一道煙跑了。可惜不曾打殺他。”董聞驚問道:“那個漢子可是麵上有麻的?”常奇道:“正是個麻臉。先生何由認得?”董聞道:“此人雖在綠林,為人頗有義誌。不打殺他也罷。”常奇驚訝道:“此輩歹人,如何說他有義氣?先生又何由曉得他的為人?”董聞把自己前日射兔拾兔,寇尚義拜服贈金之事也細細述與常奇聽了。常奇大喜道:“我隻道先生是個弄筆書生,不想有這般本事。真可謂能文能武。如小弟輩,又不足言矣。

“便也提起筆來,賦詩一首回贈董聞。其詩雲:書生驚殺綠林豪,不道文人武藝高。

卻笑刺船陳孺子,釋疑必待解征袍。

董聞看了詩,稱讚道:“先生詩才又如此敏妙,真堪上馬殺賊,下馬作露布。這便是能文能武。若小弟何足道哉?”兩個一麵吃酒,一麵談論,說的情投意合。董聞道:“先生既與家兄遐施有一拜,小弟亦可附壎箎之末。若蒙不棄,今日就結為兄弟何如?”常奇大喜道:“如此最妙。”二人就店中八拜為交。常奇長董聞六歲,呼董聞為弟。董聞呼常奇為兄。有西江月為證:

伯仲已通舊譜,壎箎更訂新聲。由來同道便為朋,豈必同鄉同姓?才向途間受贈,旋從旅次聯盟。多才到處有逢迎,兩路兼收邪正。

常聞二人結義過了,命酒更酌,正歡洽間,忽得外麵有人問道:“常老爹在這裏麼?”常奇應道:“是那個問我?”隻見那人走將入來道:“我那一處不尋到,原來在這裏。”及見了董聞,又是認得的,驚問道:“怎的董相公也在這裏?”董聞看那人時,不是別人,卻是路小五。你道路小五為何到此?

原來隨著柴白珩來的。柴白珩於前年歲考之期,料道自己去不得,告了臨場患病。到了補考之時,又央杜龍文替他謀幹,買一個人去代考了。勉強弄得個三等,隨後就援例納監。把納監的銀子先托杜龍文到北京納下,今番卻自己挾了重資,叫路小五作伴,要往北京坐監,就打點謀個官職榮身。卻因河路阻塞,水程不便,也打從山東一路行走。恰好隨著常奇而行。前日弓弦斷了的時節,白珩正在同行客伴之中。若非常奇有本事,接弦發彈,打退強人,他行李中這幾千金都被劫去了。因此白珩良心發現,特遣路小五將銀三十兩要送與常奇,酬謝他保全之德,所以跟尋到此。當下路小五作揖就坐,便取出銀子來致與常奇,言白珩相謝之意。常奇推辭道:“柴兄雖然同著我走,我卻不專為送他,怎好受他的厚贈?”路小五道:“柴官人多虧常老爹保護,不致失脫,十分感激。這些敬意,休要卻他的。

“常奇那裏肯受?董聞道:“那柴兄就是小弟的舅子。他感激兄長,這些薄敬,還求受了罷!”常奇道:“既是賢弟的內兄,我一發不該受他的東西了。”董聞再三勸他收受,常奇道:“也罷,我就受來轉送與賢弟罷。”董聞道:“這個那裏使得?“常奇笑道:“賢弟食量過人,別人一頓隻吃五分銀子飯,你卻要吃三錢銀子飯。想你身邊所帶資斧必不勻用,可將此少助匕箸之需。”董聞待欲推卻,常奇道:“你若不受我的,我也不受令舅的了。”董聞見說,隻得領訖。常奇對路小五道:“柴兄如今在那裏?”路小五道:“在後麵客店裏坐著等哩。他本要來麵謝的,因常老爹的馬快,怕趕不上,故特遣我尋來,代表敬心。”常奇道:“煩足下多多致意柴兄。他的厚賜,我雖轉贈與他的令妹丈,卻已算我受了。前途都是人煙湊集所在,可保平安放心前去,不必疑慮。我行路要緊,不及追隨,也不及麵謝他了。另日京中相會罷。”董聞也道:“我亦因趕路要緊,不及去會他,煩你代說一聲罷。”路小五應諾,作別起身,心中十分驚訝道:“如何常胡子這般敬愛小董?不想老柴的銀子倒送去作成了他。”奔到客店裏,把上項事與柴白珩說知。白珩聽罷,咄咄稱怪,好生驚疑。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