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走健卒誤拿差役脫禁犯權借乞兒 (1)(1 / 2)

詩曰:

副車誤中已空還,換月移雲轉盼間。

算弄機關人莫測,隻緣友誼重如山。

卻說董聞曉得徐世子將至,遣李能、孫用二人時常往河下探聽。忽一日,二人奔回稟複道:“世子爺的前站船已到河下,大船離此尚遠,還要過幾日才到。小人們方才倒打聽得一件奇事,特來報知。”董聞道:“有甚奇事?”李能道:“適見河下一隻船上,有許多公差,押著一個犯人,說是江西解來,要見都院的。那犯人不是別人,卻是前日在山東飯店裏與主人結拜的常老爺。”董聞失驚道:“不信有這些事。莫非麵龐廝像,你們認錯了?”孫用道:“小人看得仔細,明明是他。正不知犯著何事,做了罪人。”董聞聽罷大驚,便叫李能、孫用隨著,身邊帶了些銀兩,也不及乘輿張蓋,隻穿便服,騎著馬,飛往河下。李能、孫用指點到一隻船邊,果見一簇公差,押了一個胡須漢子,正從船上起來,同往河頭一個酒店裏去。董聞看那漢子,果然是常奇。

看官,你道常奇為何犯罪到此?原來他的母舅,就是那江西舉人袁念先,前因家藏方孝孺文字,被列應星出首了,以致全家抄沒。常奇切齒痛恨,立心要為母舅報仇,一句未得其便。

近日列應星同著公子列天緯欲回廣州故鄉,路徑江西,常奇乘此機會,懷著利刃,伏於水次,候其船到,就舟中把他父子的性命都結果了。正欲飛身上岸逃奔,不意被船纜絆腳,失足落水,當被地方拿獲,解到官府。常奇一口招承為母舅報仇。官府錄了口詞,因詢知被殺的列家父子從河南來,有家屬在開封府,為此把常奇遞解到來,要聽候河南巡撫審問,擬罪抵命。

正是:

慷慨殺人身不惜,報仇有誌酬今日。

渭陽之誼何其隆,如此外甥真難得。

當下董聞見了常奇,吃驚不小,連忙下馬隨至酒店門前。

眾公差押著常奇擁進店中,占一副座頭坐下。董聞等他們坐定,才走將入去,先與眾公差拱了手,然後與常奇相見,問道:“兄長,你為了何事,做了犯人,解到這裏來?”常奇把自己犯事之由說了一遍。董聞涕泣道:“兄長,你一向說有心事未完,原來為著這件心事。如今犯了罪,性命難保,為之奈何?”常奇拍著胸道:“賢弟休煩惱!我為家母舅報仇,死亦甘心。烈丈夫作事,隻要泄卻胸中積恨,這顆頭顱何足惜哉!”董聞還要細談,這些眾公差卻不識董聞是何等人,便一起發話道:“這是殺人重犯,我們隻等列家屍親一到,就要解進都老爺衙門去了。你這人隻管在此兜搭些什麼?”董聞聽說,恐列家的人來,被他認得,不當穩便,遂與常奇作別,走出酒店。回頭看見那酒店招牌上寫著‘醉春館’三字。董聞在酒店左右走來走去,卻急切沒做道理救他處。又想:“他若解了撫台,發入獄中拘禁,一發難做手腳了。必於此刻設法救得他方妙。”沉吟了一回,忽然心生一計,走到河下,看那徐世子的前站船都泊著,船上人紛紛的上岸行走,卻沒有一個認得的。

少頃,隻見兩個軍牢打扮的人,倒從岸上走來,將近河下。一個立住了腳,對那一個道:“老王,你先上船去,我還要到那邊鋪子裏買件東西哩。”那姓王的應了一聲,自望泊船之處而走,董聞等他走過了,趕將上去叫道:“王哥,多時不相會了。”那人回頭看了董聞一看,說道:“尊兄高姓?”董聞扯個謊道:“在下姓張,向年在京中,曾與王哥會過,怎就忘了?”那人道:“在下一時失記。”董聞道:“閑話且休說。今有一事要相煩,乞惜一步說話。”便急急引那人到一個僻靜小巷裏,懷中取出白銀十兩奉送,說道:“有個敝友,被人扳害,現今眾公差押著,在前麵酒店裏吃酒。隻要求你同幾個夥伴趕到那裏,見了他,隻說他欠了徐府的銀子,將他搶到船上,脫了公差的拘押,在下就來接他去,再把十兩銀子相謝。”那人既接了現銀,又貪了後酬,便欣然道:“這事容易。隻要說明你那貴友怎生模樣,我們好認著搶他。”董聞道:“是個長大胡子,江西人口聲,最易廝認。那酒店叫做“醉春館”,有招牌為記。事不宜遲相煩尊駕就去。”那人連聲應諾,飛也似去了。董聞便到左近一個酒樓上坐下,等候消息。

沒半個時辰,隻聽得樓下一片聲喧嚷。董聞在樓窗裏張時,見那姓王的同著五六個軍漢,搶一個胡子過去。董聞看得明白,隻叫得苦:原來那胡子不是常奇,那姓王的搶錯了。你道怎生搶錯?隻因此時常奇要去解手,兩個公差監押他到坑廁上去了,不在酒店中。那眾公差裏邊也有一個胡子在內,卻正同夥伴們坐著吃酒。姓王的不知就裏,見了胡子便拿。那公差開口分辯時,卻又是江西人聲口。姓王的一發認定了,把那公差假意打了兩掌,罵道:“你這廝好大膽,欠了我們國公府裏的銀子,卻躲在這裏。”不由分說,押了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