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推官聽罷,沉吟半晌,忽然喝問道:“路小五你前日不耳聾,今日忽地耳聾,我曉得你不過是要哄騙柴昊泉的手書為據,所以佯為重聽。今到我麵前,還看敢假裝扯謊嗎?”小五見官府說破他隱情,心甚驚惶,卻還隻作不聽得。丁推官低聲分付衙役道:“快取短些的夾棍來,夾這刁奴才!”小五聽說,一時著了慌,不覺得失聲大叫道:“青天爺爺小人害病受夾不起。“丁推官笑道:“你如今不耳聾了嗎?”堂上堂下看的人,無不掩口。有一曲《黃鶯兒》為證:
譎計賺柴翁,口無憑,筆是蹤。誰知官府難欺哄。俄然耳聾,俄然耳聰,心驚急把腔兒弄。羨丁公,發奸摘伏,折獄片言中。
路小五被官府審出詐聾的情弊,隻顧磕頭。丁推官喝叫帶過一邊,且喚門氏上來問話。門氏便假裝盲態,直爬到案前,左右喝住,方才跪定。丁推官問道:“柴家告你私往後園要逃走,又把柴臭泉推入魚池裏,要害他性命,這些可是有的?可是與丈夫同謀的?”門氏道:“小婦人被柴員外拘禁在家,從不曾與丈夫見麵,有甚同謀?況小婦人兩眼都盲,一步不能自行,那裏會逃走?又會推人落水?這都是霹空誣陷的話。”丁推官道:“又來胡說!你丈夫前日指使宿積扳害沙和尚,隻為你獨自一個走到了他庵裏去,所以懷恨誣陷他。如何說今日兩眼都盲,一步不能自行?”門氏道:“小婦人一向未全盲,原有三五分光的。近因被柴員外拘禁得苦,心中憂惱,日夜啼哭,為此眼光都沒了,不能行走。
”丁推官笑道:“你丈夫的聾是假的,隻怕你的瞎也未必是真的。”柴家抱告人聽了,忙稟告道:“老爺明鑒萬裏!他其實是假瞎,這逃走謀害的事均是真的。”門氏隻是假裝著盲態,口稱冤枉。丁推官教門氏且跪下去,卻取過一張紙來,不知寫了些什麼,密付一個衙役去了,然後再喚門氏來問道:“柴昊泉落水之時,隻有你在亭子上,不是你推他是誰?”門氏道:“小婦人眼盲,也不曉得魚池在那裏,隻聽得水響,也並不知員外落水,這是他自己腳錯,如何冤屈小婦人推他?”柴家抱告人道:“家主說落水之時,明明有人推下去的,並非腳錯。”門氏道:“或者那門池邊有鬼祟的,員外撞了鬼了。”正說間,忽然堂後跳出一個連頭黑臉的鬼來,望門氏便撲,門氏見了,驀然驚倒,不覺失聲叫道:
“有鬼!有鬼!嚇死我也。”眾人也都吃了一嚇。丁推官喝退了鬼,喚起門氏來問道:“你說柴昊泉撞了鬼,你到撞了鬼了。
你既兩目既盲,為何我叫人裝了鬼臉兒試你,你偏看見,如今須假不過了。”說便伸手向簽筒裏去拔簽。門氏見了又不禁失聲道:“小婦人受刑不起,求老爺方便。”丁推官笑道:“你既見鬼臉,又見拔簽,還說是眼瞎嗎?”一時堂上堂下的人都忍笑不住。也有一曲《黃鶯兒》為證:
盲目本非真,送柴翁入水晶。誰知堂上懸明鏡。婦人眼昏,官人眼清,陡然一嚇難遮隱。羨刑庭略施小計,聽訟已如神。
丁推官審出詐偽,怒道:“你夫婦二人,一個佯聾,一個假瞎,詭詐異常。柴家告你兩個約會同謀,許多情弊一定都是有約。從實招來,免動刑法。”門氏料賴不過,隻得把實情從頭一一招供,丁推官喚過路小五來,罵道:“你這狗才!既自裝聾騙人,又教妻子詐作眼盲,約會逃走。你妻子隻因逃走不脫,致生惡意。門氏之罪你實啟之。你平日在柴家走動,待你不薄,今日卻這般害他,好生可惡!”便喝叫左右:“把這廝拖下去,與我加力打!”小五看了急大喊道:“青天爺爺小人果然該死。隻是柴家也曾做過窩主,也曾分過贓的。今日他處得小人情極,隻得要說出來了。”丁推官驚訝道:“怎說柴家也作窩主分贓?”小五把當初柴白珩主謀,遣宿積偷盜董家銀兩,大家分剖之一一供出。丁推官搖頭道:“不信有這等事!“路小五道:“老爺若不信,隻聞問宿積便了!”丁推官即可差人往獄中提出宿積來細細盤問,宿積所供口詞,與路小五一般無二。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