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支辛未年,毓王滅四國,王之,宇內一統,未稱帝,崩。次年其弟旒王即皇帝位,年號繪光,定都金陵。尊兄毓王為元帝,在位辛未年為盛虹元年。
繪光七年,金陵城外五十裏。臨近晌午,雖然因為進入臘月氣候轉寒,但好在今日天好陽光燦,倒也不算難捱。隻不過官道上因為連日來的雨雪,初一放晴又化為泥濘,讓原本就負重難行的驢車行隊更難行進,少不得人推著。
“裴家小哥,你快離了這,我們這大老爺們兒的那裏就缺了你這點力氣。”行隊中最年長的大漢看著跑來幫忙的少年,皺著眉頭想趕他回去。“沒事兒的趙叔。”少年回了大漢一個笑臉,滿不在乎的繼續幫忙推著車,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
裴姓少年,單名一個循字。說起來,這名字可比二狗、虎子之類的賤名講究多了,不愧是讀過書的秀才起的名字。隻可惜啊……趙漢看著正在奮力推車的裴循,輕歎一聲,隻可惜這孩子他爹沒福分。都是個秀才了,看著是有出息的,可偏偏應了“百無一用是書生”的老話,不過就那麼一場傷寒,人說沒就沒了,真真是可惜了的。這孩子從小便沒有母親,這下又沒了父親,雖說暫時吃喝不愁吧,但將來可怎麼辦啊。
裴循並沒有看見趙漢眼中的同情,或許說,他在裝著看不見這同情。他在爹爹去世的第三天就已經整理好了心情。爹爹教育過他: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麵對任何事情都不能輕易放棄。所以他相信自己,相信他終有一日會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隻是裴循天生不善言辭,不知該怎麼向關心他的長輩溝通,讓他們不要那麼同情的看他。疲憊的車隊總算在傍晚之前到達了金陵城,來不及感歎帝都的華麗莊嚴,人聲鼎沸,就匆匆的投了棧安歇下來。
等到所有人安置好,趙漢便把裴循招了過來,“裴哥兒,這兩天送貨到貴人府上用不了那麼多人,難得來一次帝都,這點兒錢算是你的壓歲錢前,提前給你了,好好出去玩玩兒吧。”說著便從袖裏掏出一貫錢往裴循懷裏揣。裴循躊躇地還是拿了錢,盡管他不大會說話,但他心中感激不可不表,很是真誠的對趙漢說:“長者賜,不敢辭。謝謝趙叔!”趙漢大笑:“行了,休息休息第二天出去逛逛吧。這金陵城可最是繁華不過了。若是看到什麼新鮮小玩意兒想要,錢不夠了就跟趙叔說一聲。”
回到房間洗漱後,或許是連日來的趕路耗盡了體力,裴循畢竟又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初到金陵的興奮勁兒到底磨不過陣陣襲來的疲憊,裴循也懶得想明天幹什麼,倒頭便睡下了。
一夜好夢。等到裴循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午時,起來洗漱、吃飯後,裴循抱著手裏那不多的一貫錢,歪了歪頭,決定去書肆,古人言: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父親隻是個秀才就能照顧好他們父子二人,那他一定要做的更好。
……
滿足的合上了手中的《山海經》,裴循猶然沉浸在書中所描述的光怪陸離、莫測詭譎的神話世界中。不得不說,神話故事雖然隻是旁門小道難登殿堂,但永遠都要比奉為圭臬的經史子集更加引人入勝。裴循回過神來看看天色,竟然天都暗了,不得不訝然於時間流逝之快,心想天色不早了還是早點回客棧,免得等天全黑了認不得路那可就麻煩了。
不過……
世上有一個成語可以形容裴循現在的狀態——心想事成,當然,或許換個詞語更能顯示事情發展的好壞傾向——烏鴉嘴。隻是在心裏想想都能成真,這份烏鴉嘴的天賦啊,嗬嗬,還真不是蓋的。
是的,他迷路了。
在心中暗罵了自己幾聲烏鴉嘴,裴循就開始自己的找路大業。他本就不善與人交往,於是倒也是沒想起來問路這種事。白天的時候繞了不少路才找到書肆,憑借的就是醒目的建築來記路的,可是現在……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但整個城市卻依舊燈火輝煌。甚至在夜色下,這燈影搖曳的金陵城,生生比白天更迷人。若說白天的金陵城隻是一處尊貴風雅的凡間帝王之都,那麼夜晚的金陵就恍若一方神域仙境,美得如夢似幻,令人流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