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兩點多，下著小雨。街道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郊外這地方本來就很偏僻，打車都很不好打，何況時間這麼晚了。
高明覺得自己像個遊魂一樣遊蕩在街道上。他沒有打傘，出門的時候太著急，根本腦子一片白，什麼都忘了，現在隻有縮著脖子，躲在路邊一棵長得比較茂盛的樹下，也實在沒有多大作用。
原本那條約宗辭出來見麵的短信發出去時，高明一點也不抱希望認為他會來。如果宗辭是這樣能顧及情分，那麼容易約出來的話，今天就不會一點情麵都不講的想要拿500萬打發自己了。
可說不定是因為那個女人當時就在附近呢說不定她又給了什麼利益誘惑，或者純粹就是逼迫。高明哆哆嗦嗦著，仍舊在為周宗辭找著借口。不然呢，怎麼能輕易就相信這樣的事，因為一個女人的出現，因為那些利益，那麼愛自己的人轉眼就變了臉？
他們曾經那麼幸福，即便這“曾經”裏都是些艱苦的回憶，但因為是跟最愛的人在一起，所以什麼樣的苦楚都可以忍受。他可以為了愛這個人，不在乎要一起蝸居在潮濕陰冷的地下室裏，不在乎為了省錢而時常三餐吃著饅頭鹹菜，不在乎熬夜陪酒搞得現在一身的慢性|病，最艱苦時，就一起躺在窄小的木板床上，互相擁抱著，說著未來。
那時還沒有這間公司，他們什麼都沒有，除了愛情。
然而誰能想到現在，說好的未來裏什麼都有了，卻除了愛情沒有來。
車燈朦朦的光亮照向這條柏油路時，高明狠狠的打了個激靈，居然也不在抖了，濕透的衣服已經冰冷的貼在涼透了皮膚上，然而他整個人都似乎熱了起來，暖暖的，激動的。
橙黃的路燈打亮了車頭，在略微刺眼的燈光中，高明認出了宗辭那輛車的號牌，那串數字還是他親自給選的。
按捺不住的心情讓高明從躲雨的樹下衝了出來，展開雙臂揮舞著示意自己的位置。黑色的轎車果然緩慢的減了速，最後停在路中間。車燈仍舊開始，卻沒有人開門走下來，靜靜的跟站在雨中的高明對峙。
也許是因為沒有拿傘吧。不作他想的高明光是因為宗辭能來已經太高興，一心預想著事情會朝著好的一麵發展，毫不介意自己被雨澆得又冷又狼狽的樣子，跑向愛人的車。
車子在同一時發動，在雨中快速跑著的高明根本無法立即停止自己的動作，那輛掛著自己親選的牌號的車就在雨中咆哮著，像風馳電掣一樣衝過來。
身體被撞得拋起的那一霎是沒有疼痛的。一切奇跡的像是在播放著慢鏡頭，高明在空中俯瞰那輛車，腦中空白。然後一點痛從腰部傳來，接近著劇烈的無法忍受的痛傳遍四肢百骸。
震驚在這一刻在腦海中乍現，恐懼與劇烈的剖心裂肺的愴痛在血管裏蔓延，血液像是在逆流著，以瘋狂的速度衝入大腦，腦袋似乎就要爆裂了。
要死了嗎。。。落地前的一瞬間，高明朦朧裏似乎看到了宗辭的臉，溫柔而甜蜜的微笑表情，他說：寶貝。。。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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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什麼樣的？沒有人知道。死過的人都無法在活過來闡述那種感覺，唯一明確的一點，死亡是痛苦的，不論對誰。
高明就在這種痛苦的死亡的感覺來睜開眼睛來。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天堂還是地獄？也不知道死後到底要去哪裏，除了意識，他什麼也感覺不到。也許死亡就是這樣，肉體沒有了，自然就感覺不到什麼了。
記憶是後知後覺湧現上來的。雨夜，車燈，最後滿目的紅色。
他死了，被自己最愛的那個男人殺死，死得那麼愚蠢，毫無顏麵。高明高明，白白叫了一輩子，原來蠢得這麼可笑！
眼淚像是笑話一樣流出來，淌過眼角。還以為死了就是什麼都沒有了，原來還能流淚，是為了讓每個對自己人生痛悔的人能有一個最後的發泄嗎？還是純粹的嘲諷呢？
死都死了，痛悔有什麼用？嘲諷又有什麼用？
“哢嚓”輕微的響聲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突然的打斷了高明的思維。一張小心翼翼又顯得格外嚴謹的男人的臉就闖進了視線。
“您醒了嗎。”這不是一句疑問，也確實不需要疑問。“您稍等。”男人說著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又是一聲輕微的“哢嚓”。
震訝隻是暫時性的，從一時的茫然震訝中回神的高明，努力將眼睛所能看到的範圍掃視了一遍：這是一間房間，一間什麼都沒有，白花花一片的房間。
高明隱約意識到自己應該是沒有死的，隻是奇怪的身體仍舊沒有什麼感覺。轉而想到，可能是因為撞擊太劇烈，才醒來所以暫時還感覺不到，甚至也可能徹底撞廢了。
這地方看上去並不像醫院的病房，雖然也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跟醫院的消毒水味倒完全不一樣。還有剛才那個男人，以及他詭異的態度的口氣。高明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從未見過這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