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學我蹲在地上一步一蹭的檢查小同學們腳下和桌子下麵的廢紙和果核,弄得同學們以為我丟了東西,紛紛詢問,這讓我我很惱怒,覺得檢查衛生這個工作是件很丟人的事情,於是直起腰,喝令全班同學將後背向上平放在桌子上檢查他們的指甲,這個差事讓我很有成就感,那時候我們特別流行打“拍幾”(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寫,是讀做pia
ji的前一個字是四聲,那是一種圓型的,下麵是硬紙板,上麵沾一層有圖案的紙,周圍還有黃色或者其他顏色的描邊,現的孩子也玩,遠比我們那時候精致了,至少在圖案上就很豐富,我們那個時候見的最多的就是孫悟空和葫蘆娃,變形金剛的也有但很少見),或是彈玻璃球,水球是完全玻璃的,花麗瓣是中間有彩色花瓣樣紋路的,還有一種銀白或者是金黃的球,我們叫它水銀球,那是很值錢的東西,最招我們喜歡的是大玻璃球,有荔枝那麼大,總之都是些赤著手在土地上才玩得起來的遊戲,所以男生的手指甲和手心都是泥土。那時我幼小的心靈正充斥著檢查這個詞的虛榮,一發現手和指甲髒的同學,馬上用很官腔的話訓斥他們:大脖子賽車軸,胳膊上都能劃出印兒了,小小子指甲留那麼長幹什麼?和小姑娘學撓人啊,以後少玩“拍幾”,少彈玻璃球,沒聽大人說‘彈玻璃球,打拍幾,這個小孩沒出息’。其實所謂的官腔都是媽媽訓我時用的話,我搬過來用在他們身上,那感覺不錯,怪不得大人都喜歡訓小孩。同學們不服,嚷著讓我擼胳膊挽袖子,伸出手給他們看,我樂滋滋的伸出幹淨的手臂和修剪過的指甲,這個我很自信,因為媽媽說了,要想讓同學們注意衛生,先要自己做起,我昨天晚上是很認真的洗了澡,又讓媽媽幫著剪了指甲的。
檢查個人衛生好象沒有什麼作用,課間的時候班裏的男生仍舊三個一群,五個一夥的蹲地上煽“拍幾”、彈玻璃球,為了表明我的立場,我堅決不去參與,一個人站在教室門口,間或大聲嚷嚷,玩完了都給去洗手!根本沒人理我。我就這樣被自己、被同學孤立了好幾天,我覺得自己沒辦法了,隻能使出殺手鐧,我對他們喊:你們不聽生活委員的話,我告老師去!於是氣乎乎頭也不回的向老師辦公室走。這幫人,很明顯不拿班幹部當回事,但告老師這招屢試不爽,我剛轉身後麵那些玩得正歡的小群體便解散了,靠牆根兒的靠牆根兒,望天兒的望天兒。我心想怕了吧?心虛了吧?晚了!我還告老師去。
到老師辦公室的時候張老師有點驚訝,她問我:有事嗎?我說:有。老師問:什麼事?我忽然有點心虛,甚至有點後悔,我這樣算是打小報告嗎?同學們會不會瞧不起我?但又一想,就算是打報告,打全班同學的報告也該是個大報告吧,而且這是我的責任。於是腰板一挺:老師,他們打“拍幾”,彈玻璃球還不洗手。張老師忽然笑了,她說:老師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出門的時候高年級的老師問張老師:這孩子是誰啊?張老師說:陳藍,我們班的生活委員。那老師又說:還挺負責。於是滿辦公室的笑聲,我也笑了,偷著笑的。
我回去的時候特自信,這讓班裏的男孩子心裏更沒了底兒,有的甚至悄悄和我說,別告訴老師他也玩玻璃球了,下次不玩了,就是玩也去洗手。我不理他,心裏想,早幹嘛去了?這回真晚了。
上課了,其他同學都一副等待宣判的表情,隻有我一個人等待著正義的降臨。張老師站在講台上說:大家要支持陳藍同學的工作,要講究個人衛生,保持班級的衛生,課間多做些有易的活動,既鍛煉身體又可以放鬆的,比如跳繩啊,拍球啊,好了,下麵我們開始上課。這就是正義的宣判?我有些納悶,原本以為張老師會給我撐腰,狠狠兒批評那些不聽話的學生,要麼就罰站,找家長,扣他的小紅旗兒,沒收所有的“拍幾”和玻璃球,最好沒收的都歸我保管,我就全都拿回家,一個人偷偷的玩,想著都高興。但怎麼就這麼輕描淡寫的結束了呢?我偷偷瞄著班裏的男生,他們嚴肅認真的表情裏明顯的透著死裏逃生的喜悅,還夾雜著更加放肆的,對我這個生活委員的不屑。
課間休息,男生們仍然蹲在地上打“拍幾”、彈玻璃球,我也仍舊朝他們大喊,玩完了都給我洗手去,要麼別玩。這話喊的我自己心裏都沒底,其實我不想管,我朝他們喊更多的是為了挽回些麵子。幾個男生笑嘻嘻的湊過來問我:衛生委員。。。。。。我糾正他們:是生活委員。他們又重新開始:生活委員,不讓彈玻璃球、打“拍幾”我們玩什麼啊?我說:老師不是讓跳繩,讓拍球嗎?那幾個人一齊伸手:沒球,沒繩,你給買啊?我搖頭:我沒錢。他們一副達到目的的表情:沒人買讓我們玩什麼?轉身的時候還丟下一句話:老師都沒說不讓玩,就你欠兒。我再次被孤立了,雖然我決定再不管他們彈玻璃球的事,而且厚著臉皮找他們玩,我仍然被孤立,隻有極少數的幾個同學能陪我玩會,那是我同街的孩子,即便這樣也是那邊一喊,就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