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薛雨桐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我回身,他站在背光處,讓我看不清他的臉。
“有事?”我應了一聲,仍然轉身望著如墨的天空,月亮西垂,沒了半邊,不知何處,依稀能聽到公雞打鳴的聲音,天快亮了。
“想什麼?”他走到身邊,側頭看我,好奇的問道。
“胡亂想想,也沒什麼……”我答,把披風解了給他,這夜深露重的,他就隻著單衣,還真是仗著自己神醫的名號天不怕地不怕了。
“你和他,怎麼了?”他問,接過披風,慢慢的穿上。
我一怔,半晌,輕聲道:“為什麼這麼說,我們向來就沒有什麼。”
“二十年的愛戀,不是說放下就放下的,如果那時可以放下,你又何必這麼痛苦,那時如此現在也不會改變。可是你變了,你的眼裏清明不似常人,你的姿態翩躚不似以往,看著他的眼神也沒有濃到化不開的柔情。”他一連說了許多,我倒是愣了,不過見了那一麵,他的觀察卻能這麼細致入微,讓我有點露餡的感覺。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追問,似乎不得到答案決不罷休。
“許這天下人都愛他,就不許我不愛他,這是什麼道理!”我反問,他立時怔住了,不敢置信的看著我,不確定的問道:“你真的放下了?”
“放下……”我喃喃的重複,腦海裏湧出了許多記憶,那個公孫礎潤試圖永遠抹去的記憶,那一夜,借著酒醉,按住那人的身體,品嚐那人的眼淚和嗚咽……那人毫不留情的持劍刺過來,冰涼透骨的寒意還殘留在身體裏……那些光景遙遠而又虛幻,讓我分不清這到底是前世還是今生,仿佛連這顆跳動的心也不再真實。夠了,二十年的執著,不過換來了一場鬧劇,那人那麼決絕的轉身,連背影都是奢侈……
我回憶著醒來的總總,現在再想韓心銘,連樣子也模糊了,還談什麼放下,想到這,身子裏又湧出了當日利刃入體時那冰涼而又殘忍的恨意。我淡淡一笑說道:“欠他的都還他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薛雨桐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半晌,一聲歎息,“我那時就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們之中有誰會先不愛他,那人肯定是你。你比我明白,放手讓他走也是一種給與幸福的方法。”
我淡淡一笑,轉身看著東方發白的天際。薛雨桐,你可知道,隻有死亡才能阻止公孫礎潤的愛,他不愛不是他不想再愛,而是不能再愛。他這一生短暫而又可悲,我,決不能走同一條路。
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我換了身衣服準備去上朝,經過紫瑩房間時,她已經起身,經過幾日的調適,身子已無大礙。知道我不愛用早膳,硬是逼著喝了點粥……即便在病中,她還是操心我的起居,我還笑著說過“難道離了你,我便連飯也不會吃了!”她倒沒反駁,蒼白的素顏綻開微笑,由著我一口一口的喂藥……
剛進大殿,一道不懷好意的目光射來,我抬頭看了半晌,終於認出了那個瞪著我的糟老頭就是韓道同,韓重陽的爹,也是當今韓貴妃的父親。國舅爺權傾朝野,自然不會將我這等空殼子王爺放在眼裏,這世道……輕輕一笑,站到朝列之中,前麵的二王爺公孫子彤回身看了我一眼。我微微點了點頭,就當是打招呼了。
公孫子彤湊過來擔心的問道。“國舅爺看你的臉色不對,你是哪裏得罪他了?”
我直覺要坦白的說,目光突然觸到他的眼角,不過二十六歲,皺紋叢生,生生的咽下了要出口的話。搖了搖頭應了一聲“沒事”,含糊帶過。
“國舅勢力龐大,暫時不要招惹,”公孫子彤不放心的囑咐,隱約有些笑容,但是十分的疲累。眼下淤青一片,不知有幾個晝夜未睡好覺了。
心裏一緊,我問道:“怎麼,黃河治水的事情還是沒有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