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手術室的時候,她被單子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了一張臉,蒼白而肅穆,沒有什麼表情,茫然地看著上方的屋頂。我坐在走廊裏,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回想起她在住院前說的一番話:“周林,你是一個好心的男人,但有時候好心並不一定都適合,這種所謂的好心隻會讓你背負起更多的東西,最終為情所困,為責任所累。“當初你如果夠狠心,完全可以不管你媽媽的意見,也不要這個孩子,你既想做一個孝子,也不想對生命不負責,但是你又放棄不下心裏對另一個女人的情感。這樣的好心,對我,對那個你愛的女人,甚至是對你自己,其實都是一種傷害。我曾經試圖用孩子來挽回你的感情,或者說,來證明你的感情,結果我錯了,錯得很徹底,你愛的人,早已經不是我了,或者你從未愛過我。
這樣的結果,我早該知道,隻是一直不想去接受,現在我明白了,我困住你的同時也困住了我自己,你不願意對我狠心其實卻是一刀刀地淩遲,我日日煎熬在這種失去的不甘和付出的不平等中,慢慢變得失去自我。既然我們之間的這個結由孩子而起,那就由孩子解開吧。“我們分手吧,這句話,還是我來說比較好。二十二歲那年,我曾經發誓,今生再不讓別人有機會對我說出這句話。”這段情感,終究是這樣走到了無可挽回的盡頭。我一直以為,我不離開欣怡,便是對她的負責,其實,我不愛她,無法給她所要的東西,還繼續跟她在一起,才是對她極大的不負責。一個人付出了真心實意的愛,她便有權利得到別人用愛去回報,而不是其他的什麼情感。愛,最壞的下場不是被別人拒絕了,而是被別人接受了,卻隨意地丟在一邊。最後一次見欣怡的時候,已經是過了寒露,她來家裏取走一些以前留下的東西。月餘未見,她的臉色好了許多,隱隱地透出些許的紅潤來,新剪的頭發,短短的剛能垂到肩上,眉眼之間有一種清爽利落的感覺。“新發型如何?”她笑著問我。“不錯,看起來挺精神的。
”“敷衍還是恭維?”她伸手抓了一縷碎發,“都說女人一失戀就剪頭發,其實是除了改變頭發,其他改變的代價都太大。”“是真的很適合你,很漂亮。”看著她現在的樣子,我終於鬆了口氣。“女人都愛聽讚美,我也不例外。”她笑得眉眼彎彎,狹長的眼睛透著一絲狡黠。雖然不想再談及以前的事情,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句:“身體如何了?”“已經完全好了。”她頓了一下,斂起笑容,認真地看著我,“周林,我不想對你說什麼分手之後還是朋友之類的客套話,我們以後,還是不要見麵了。”“好的,”我喃喃道,“但,我還是想說一句,對不起。”“感情中的事,沒有對錯,也不能計較得失。笑著麵對,不去埋怨。悠然,隨心,隨性,隨緣。”她望著我,笑得雲淡風輕,“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真正做到。”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我想問她,真的能離於愛了嗎?是怎麼樣做到的,為什麼,我卻久久不能忘懷心中失去的愛呢,如鯁在喉,時時地隱痛不已。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還是依舊地倔強挺直,卻多了一份瀟灑。很多人都是很好很好的,隻是我們卻偏偏無法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