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蕤溶溶,徐君猷黛眉凝掃,沒想到學業時,最是心信紛擾溺誌之場,枯寂槁心,棲心元默的衛玠,也會問出這樣“根燼”複萌的問題,興許是塵情終累乎理趣吧。
雲髻嫋娜瓏璁,徐君猷輕眺說道:“身不宜忙,而忙於閑暇之時,可儆惕惰氣;同樣的理,心不可放,而放於收攝之後,觥船一棹百分空。”
“這道理我說不全,說不盡,也不會講。若還是同窗之際,就像一場清談,我早就說它個簾外落花雙淚墮,萬轉千回思想過了。”
衛玠和徐君猷相視一笑,清絕更纖穠。
小庭簾遮春晚,閑共柳絲垂。
柳絮撩亂,簾幕風輕。
兩人傍著熏爐蕙炷交談,徐君猷不時學著衛玠年輕清談時的激昂模樣,自身便仿佛回到了昔日。庭院內的兩道人影“輕紅”、“淡白”勻雙臉,最為熨帖不過。
衛玠起身清眺望去,薰風拂颺簾櫳,問道:“婆家是誰?”
徐君猷挽著雲髻,儼然待字閨閣,已然有了婆家,準備嫁人。
徐君猷篾眼道:“要你管,趕快走你的。”
環珮聲疊,衛玠輕笑離開。
……
紫貝高闕,朱檻錦籜參差,清禁逐吹逶迤,便是群王府的書苑。還是銅蓮漏遲時分,慘黛蛾的衛綰正盈盈無緒,書上言“彩筆描空,筆不落色,而空亦不受染;利刀割水,刀不損鍔,而水亦不留痕。得此意以持身涉世,感與應俱適,心與境兩忘矣。”
冰澌微坼,遊魚動觸而不可破。感與應俱適,也像這般無二,是何等的難求。
衛綰空自惆悵對景傷懷。
玉宇瓊甃的書苑,隨著位麵容驪淵秀逸男子的到來,愈發顯得清峻。衛玠發現穿一身鶯黃衫子,垂螺近額的妹妹衛綰。
衛玠首先說道:“讀書人耐得住庭軒寂寞,終究是有一番馳騁的天地,倒難為你個女兒家了。”
衛玠斂了下猶勝女子的眉頭,又說道:“哥哥有位和你一樣讀書,一樣是女兒身的朋友,她呀,讀書是為了學習道理,然後偷笑‘粉蝶遊蜂’未覺。不過欣欣者,易親亦易散,你可不能學她。”
衛綰黛峰橫翠,靨笑出聲。
興許是“長輩”一貫喜歡對後輩的嘮叨,衛玠繼續講理道:“禪師不落空寂,若碧沼之吐青蓮;女兒不尚鉛華,似疏梅之映淡月。紅蕖媚秋水,色雖豔麗,何損清修。”
衛綰嘟著絳唇,顰眉瀲灩輕笑。
她輕聲說道:“大哥覺得章和霸岸清談怎樣?”
衛玠沈吟道:“正言所以立辯,體要所以成辭,辭成無好異之尤,辯立有斷辭之義。章清談和霸岸清談無高下之分。隻不過章清談精義曲隱,無傷正言;霸岸清談則微辭婉晦,不害聖人言其體要。”
“前人教誨‘體要與微辭偕通,正言共精義並用。’修之要如淩雲寶樹,須假以眾木撐持。”
衛綰又問道:“大哥明天就要回西域,不怕表姐掩屏黯淡,迢遞寄人?”
“霓裳在家琵琶閑抱,躑躅頻花換,也是件好事,省的她不去嫁人。”
衛玠嗬了一聲,看向衛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