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很奇怪,今天他來隻帶了蕭雅,並沒有帶別人,而蕭雅今天衣著光鮮顯得很優雅。我一直奇怪,她是用什麼辦法把自己身上的那種幹保險的氣質隱藏起來的。優雅和金錢無關。很難想像一個衣著講究而舉止粗俗、一擲千金的富婆,會和優雅聯係在一起,粗劣的包裝,虛榮的炫耀,充其量也隻是暴發戶而已。可是,今天的蕭雅如果不是知道她底細,誰會知道她前兩年還是一個為了幾萬塊的保單會使盡各種手段的人呢?
我沒有主動介紹範梅梅,但是史書亮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並且脫口說出了範梅梅演過的一部電影和幾部電視劇。這點我很意外,像史書亮這樣一個人,他是怎麼有時間看這些電視劇的?
我忽然想起楊再田跟我說過,前一階段天都市搞什麼螃蟹節,市政府竟舉全市之力籌備一個多月搞了一場明星演唱會。為了湊人數,他們強行攤派門票,不僅全市所有吃財政飯的幹部職工要掏腰包,就連天都一中也被強行分配了五百人的任務,最終,該校每個班都有一些同學通過抓鬮無奈買下了每張價格一百元的學生票。
政府官員追星,錢的來源不外乎三條途徑:一是拉讚助,用政策優惠等手段請一些企業主放血;二是大把動用財政資金,即使用公款;三是向吃財政飯的人員進行攤派。這些行徑雖然可惡,但還沒有人敢觸及向農民亂攤派這根底線,明目張膽把手直接伸向老百姓的口袋裏去搶錢。可天都市這次就不一樣了,它進一步拓寬了領導追星資金的籌措渠道,創造性地開發出學生這一財源,通過間接途徑,不露聲色地把老百姓錢袋子裏的錢偷了出來,這無疑為那些也想辦節、追星,手頭沒錢,通過拉讚助、工資攤派又湊不足費用的官員提供了極好的示範。
史書亮看著我:“天總,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認識範小姐這樣的大明星卻不跟我說,否則咱們的螃蟹節是一定要請範小姐來的。”
因為我已經事先跟範梅梅說了史書亮想跟我耍流氓的事情,所以,範梅梅也知道該怎麼配合我。
她笑了:“史市長,這事還真不能怪天佑,你們搞螃蟹節的時候天佑還真跟我說過,不過那時候藍部長正在抓一個五個一工程的事情,我在忙著,有機會我一定到天都看看。”
範梅梅說的藍部長就是史書亮他們的老省委書記,像史書亮這樣的小縣級市市長是很少有機會接觸的。範梅梅這樣說也是拉大旗做虎皮,也含有某些警告的意思。
“哦,是這樣啊!我說我們透過省裏請他老人家回來看看,他都說工作忙,原來真的是忙啊。範小姐,有機會我去北京給我引薦一下?”史書亮看範梅梅的眼神就像看一塊金子。
範梅梅微微一笑:“好啊,有機會一定陪你到藍部長家裏坐坐。不過,我現在沒有檔期時一般都住深圳,見到藍部長的機會不多。”
“沒關係,什麼時候你有機會見到藍部長,打電話給我,我立刻飛到北京去。”史書亮趕緊遞上自己的名片。
巴結,事實上已成為一門學問甚至藝術。任何人大概都不能夠理直氣壯地說自己一生從來沒有巴結過什麼人,區別恐怕隻在於巴結的對象地點時間手段之類有所不同罷了。像史書亮這樣有個台階就能當梯子的人我還真是少見。
平時我接觸的官員也不少,他們也千方百計地找機會跟上級拉上關係,不過大家總是有個度。像史書亮這樣聽風就是雨,希望利用每一個管道巴結上級的人我還真是少見。
有哲人忠告:“避免與使你黯然失色的人為伴,而要結交使你發出更大亮光的人為伴。”他的意思就是千萬不要去仰慕上司的光彩,因為這些光彩不僅不會照亮自己,反而會燙傷自己的身體。
蕭雅一直在旁邊看著史書亮,忽然她問了一句:“範小姐,你跟天總發展到哪一步了,有沒有結婚的打算?”
範梅梅沒想到蕭雅會這麼問,她並不清楚我跟蕭雅也曾經有過肌膚之親,她怔了一下,柔情蜜意地看了我一眼說:“這得看天佑的意思。”
我看著史書亮,顯得很平靜:“不忙不忙,現在天都這兩個項目太忙,等一切都步入正軌,我們再商量這事。”
不過,我心裏還是暗中感謝蕭雅,我明白她這句話是在幫我。
史書亮道:“說到這裏,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們剛出了一個文件,支持房地產開發企業合理貸款融資;調低非經濟適用房項目計稅利潤率;延期執行土地增值稅清算辦法;分期繳納土地出讓金;分期繳納市政公用基礎設施配套費。你看怎麼樣?”
我心裏當然明白他拋出來這個東西是為什麼?我說:“這些對我來說不是最主要的,我現在還是關心你們承諾給我的國土證什麼時候才能到位。我現在很困難,現金已經接近枯竭,如果不能在最快的時間裏解決這個問題,停工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
史書亮笑了一下:“你別這麼強硬,你走了以後我跟書記彙報了一下這個情況,他也感到前一階段我們對企業服務不到位。現在我們有兩個應急方案,首先由市裏的企業擔保中心為你們擔保貸一筆貼息貸款,錢你們用,利息市裏出;然後,將已經批給交通局準備建公路客運中心的土地先劃到你們公司名下,因為這塊地裏麵大部分是商業用地,所以,我們將國土證分割成四塊,除了一塊準備蓋客運站大樓的用地以外,另外三塊你都可以拿來融資,而客運站也將交由你們承建,然後整體移交給交通局。這樣,雖然跟你要求的還有很大差距,但至少可以解決環城高速暫時的資金困難。你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