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蕭氏沒有回來,因為擔心第二天惡少上門搶人,略微剽悍的便宜老娘就宿在了唐宓家裏。唐季惟在昏暗的油燈下看書,若不是等著唐德回來報消息,他現在估計和周公已經到了酒酣耳熱的地步了。
唐季惟等到了子時還沒見唐德回來,踱步到院中,他想,他不會是高估了唐德的能力吧。作為一個在市井小巷長大的少年來說,這種半夜串巷的事情應該是駕輕就熟了,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布穀布穀!”
唐季惟還在奇怪這個時辰和這個地方怎麼會聽到布穀鳥的叫聲,突然就見外牆上麵翻過來一個人影,一下子就跳到了草垛上麵。
“哥,你怎麼不給我開門啊?”唐德弓著身子走過來,整張臉烏漆墨黑的完全和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唐季惟變了臉色,用院子的掃帚給他拂去身上的雜草,說:“什麼叫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個時節是布穀鳥出來的時候嗎?能不能用用腦子?”
唐德嘿嘿的傻笑,個子高過了唐季惟半個頭,倒像是唐季惟的哥。
“事情怎麼樣了?”唐季惟帶他進了屋,給他倒了一碗涼茶。
唐德立馬得意的笑,一口飲盡茶水,說:“放心吧,我找的兄弟都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絕對沒問題,我們把信唆進了門縫就跑了,一點聲兒都沒留下。”
唐季惟也不知道這個傻小子到底有沒有辦成,想來這也不是什麼作奸犯科之事,若是事發,老實說了就去。
而唐季惟也沒有想到,正是唐德口中穿一條褲子的兄弟把他推到了某人的棋局當中。
“哥,你說你的招兒真有用嗎?別明天那惡少還是來搶人哪!”
唐季惟整理好案上的字畫和書籍,說:“放心吧,最遲巳時,京兆尹的官運就要到此結束了,他兒子不是被流放就是被關押,不會再來盯著唐宓了。”
唐德對他哥的崇拜簡直要達到一個全新的高度,這才是秀才不出門盡知天下事啊,他哥就是在家這樣坐著就能算到,比算命先生還要靈!
“哥,還有一月就要鄉試了,你怕不怕啊?有沒有把握?”唐德看他哥一天氣定神閑的樣子,他都為他著急了。
“睡覺去吧,都這更天了,不用你操心的就別瞎想。”唐季惟收好東西,提著油燈,說:“外間床鋪都是幹淨的,你今晚就在那兒睡吧。”
說完就提著油燈進屋睡覺了,唐德覺得他這哥從小就跟那些光著腚長大的泥孩兒不一樣,現在他的那些兄弟都在議親成家了,就他哥誌向宏大,直指官場。
淋了個冷水澡,唐德就在外間打著呼嚕睡了個底兒朝天。而早早熄燈睡覺的唐季惟卻是輾轉難眠,唐德的話又一次提醒了他,他和韓縝交手的日子越來越近,這些平靜的日子終究是鏡花水月,打破的那天絕對是夾雜著腥風血雨而來的。
果然,第二□□議的時候就有中書省的一位參知政事把事情捅了出來,韓縝上位雷厲風行,鐵腕之下人人退避,肅清了朝野還未向地方下手,就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衝上來撕破了漁網。
“查,把京兆尹帶上殿來,魏琳帶人去他家找,發現有貪贓的證據就地查封,沒有回來再議!”韓縝下令,百官跪拜一地,鴉雀無聲。
當皇帝是在用雲淡風輕的口吻時,那你就要高度集中重視。韓縝不怒自威,少有震怒之時,但百官從來沒有看輕過這位年輕的帝王,交手數局一招致命才是他的作風。
接著左丞相又提出了南邊洪水一事,韓縝心中早有丘壑,在逼著官員們說出自己想法之後,都將苗頭指向戶部。新皇登基兩年,國庫在先帝時期修建各地避難所已耗資巨大,現在賦稅還為交收,國庫已然空虛。
在聽戶部尚書江老頭哭窮半刻鍾之後,韓縝終於打斷了他。江老頭是肱骨重臣,先帝遺留下的老臣一派的領軍人物,韓縝讓他從右丞相調到戶部尚書一職就是想抓緊經濟命脈,徹底將貪官杜絕在最高層,他的措施就是在權力的中心就淘汰掉腐敗現象,一層一層管製下去,貪官杜絕不了,但絕對不會像先帝朝那樣風氣糜爛,官官相護。
而事實也證明韓縝的這一舉措完全正確,朝堂風氣轉向,而他整治的下一步正是各州府尹。
魏琳親自把京兆尹押到朝堂,而他府裏的金銀玉器珍貴字畫全部被登錄造冊呈現在了韓縝的麵前。
“你還有何話說?”韓縝從黃案上扔下冊子,直接砸到了京兆尹的頭上。
滿朝靜寂,隻有京兆尹顫抖的回答和喘氣的聲音。而他準備在朝堂上爭辯拉攏朝臣的目的,也在進入大殿看到韓縝的第一眼而徹底放棄,這是一個跟先帝完全不同的皇帝,他身上散發的氣質和威嚴已經讓他跪敗,他隻求痛快的認罪好留給家人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