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1年,這個鄉下女子已是個相當可愛、相當伶俐和聰明的女工頭了。這一門被稱做金銀鑲邊的行當,包括製作肩章、穗子、軍服飾帶,還有那些法國文官武將製服上的各種花裏胡哨的玩意兒。皇上以意大利人的脾氣嗜好穿戴,要他所有的臣仆都披金掛銀;而他的帝國有一百三十三個省,於是裁縫們便成了殷實富家,為他們和直接為達官貴人提供刺繡製品即是一宗包賺不賠的生意。當貝姨成了蓬斯工場最熟練的女工,做了產品部主管,眼看能夠成家的時候,帝國卻崩潰了。波旁王朝手中所執的和平橄欖枝使利斯貝德驚恐不安。她害怕這生意冷落,以前的一百三十三個省隻有八十六個省還有生意可做,還沒有把大量的裁軍計算在內。由於害怕失業,她拒絕了男爵的建議,使男爵以為她發瘋了。她認為男爵希望她同盤下蓬斯工場的裏韋先生合夥這個想法無利,而同裏韋鬧翻,於是她重新成了一個普通女工。
菲謝一家再次處於於洛男爵提拔他們之前那樣的艱難境況之中。拿破侖在楓丹白露宮的遜位使菲謝三兄弟破了產,他們絕望之下隻得在1815年加入獨立部隊。利斯貝德的父親戰死。阿德莉娜的父親被軍事法庭判處死刑。他逃往德國,1820年死在特蘭弗。最小的若安來到巴黎向全家的女王求助。人們說她家吃飯都用金盆銀碗,出入交際場合必在頭上和頸上佩戴皇帝所賜的核桃大小的鑽石。若安?菲謝當時四十三歲,從於洛男爵那兒要了一萬法郎,靠了前軍需將官在陸軍部內的朋友們暗中相助,在凡爾賽做一些草料的小買賣。家庭的不幸、於洛男爵的失寵、使貝德馴服了;她承認在巨大的把巴黎既變成地獄又變成天堂的爭名奪利的投機活動中,她實在是微不足道的東西。在體驗到堂姐的種種優越條件之後,她終於失去了所有與她作對或媲美的念頭。然而嫉妒仍隱藏在內心深處,就像一旦打開裝著鼠疫病菌的致命的毛料包袱,病菌仍會出現並毀滅一座城市。她時常這樣想著:“阿德莉娜和我是一個血統,我們的父親是親兄弟,現在她住公館,而我卻住閣樓。
”但是,每年她的聖名瞻禮日和元旦,利斯貝德總收到男爵夫婦倆贈給她的禮物。男爵待她非常好,為她購買過冬的柴火;於洛老將軍每星期請她吃一頓晚飯;堂姐家的餐桌上總擺著她的餐具。大家常取笑她,但並不以她為羞。總之,大家使她在巴黎獨立,她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確實,這個姑娘害怕所有的約束。要是堂姐讓她住在她們家裏呢?……貝德覺得像戴上了為人奴仆的籠頭。許多次男爵已經為她解決了出嫁的難題;但她開始覺得動心,然後又很快地回絕,她擔心別人嫌她缺乏教養、無知和沒有財產;最終,男爵夫人叫她同伯父住在一起並且可以替代高價聘請的女管家去操持家務,她會回答說,她才不肯以這種方式去嫁人。貝姨在思維中表現的這種獨特之處,人們在那些晚熟的天性和想得多說得少的野蠻人身上都能發現。由於在工場裏她同男女工人們的接觸交談,使她在鄉下女人的聰明之外又增加了一點巴黎人的刻薄。這個姑娘的性格十分像科西嘉人,受到強悍本能的熏陶,本該是喜歡照料軟弱的男人的;但因為住在首都,大都市表麵上改變了她。巴黎的溫文爾雅磨去了她剛強不羈的棱角。